“沈兄,快回舱来!”他听到柳七不容置疑地命令声,和沈忘窸窸窣窣起身,脚步虚浮地踏在船板上的声音。
来不及了!
程彻心中烽火顿起,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舱门,向沈忘迎去。当是时,沈忘已经摇摇晃晃地从船尾行至船中,虽是酒意上涌,但他从柳七的声音里也觉察出了问题,见程彻当先向他伸出手,便也抻直了胳膊去抓。
下一秒,利箭破空之声陡然而至,其疾如风,箭落如雨!数十支燃烧着的箭矢,宛若划破天际的流星,彻底撕裂了夜色的平静与晦暗,在空气中平添一丝甜腥的铁锈味儿。
程彻一抖剑身,砍落数支直射过来的羽箭,正待将沈忘一把拉过之时,却不料扑了空!沈忘的肩上绽出一朵血花,闷哼一声,那箭余势不减,竟直接带着沈忘钉入江水里!
“无忧!”
“沈兄!”从舱内赶出来的柳七,比程彻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抓住沈忘的衣角,尖叫声,喊杀声,飞箭破空声,以及沈忘衣襟被扯破发出的裂帛声,响成了一片。柳七和程彻眼睁睁看着沈忘跌入江水,救护不得。
“阿姊你快藏好,我去救他!”程彻只来得及冲柳七喊了一句,便也跟着翻入水中。柳七又哪里是苟且偷生的性格,几乎是下一秒,扑通入水声就紧随其后响了起来。
春江水寒,周围又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程彻一个猛子扎下去,却发现水中漆黑一片,竟是什么都看不见。仅凭一腔悍勇,他借着箭矢流火的微光,奋力向江底游去,他隐约觉得不远处,有一个飘忽摇曳的身影,在呼唤着他,指引着他。程彻心中下了死誓,他对沈忘有诺在先,就是死也是他死在头里,今日沈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定当屠了这帮鬼鬼祟祟惹是生非之人,无论他们是水匪,是倭寇,还是贼患,都别想逃脱他的剑下。
狠狠一咬牙,程彻纵身向更深处游去。
在这片同样阴冷刺骨的江水中,柳七也在奋力前行。她的水性远不如程彻,只是略懂得闭息之法,可她心中焦急,绝难在船上苟安其身,是以她几乎是和程彻同时跳下了水。她并不像程彻那样,闷头往下潜游,而是借着隐约的火光,找寻水中的血迹。
沈忘并不会水,又身受箭伤,定然一入水便下意识呼吸呼救,只怕此时已处于半晕厥状态。江水如此冰寒刺骨,饶是她都已经手脚僵硬,极难支撑,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忘只怕更是……
一想至此,柳七心头一乱,差点儿呛进水去,她赶紧屏息凝神,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片氤氲绽放的血色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