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本人此时正颓然倚靠着竹塌,坐在被自己的鲜血模糊的地面上。脖颈的伤口十分整齐,显然是被极快的刀一斩即落,血液已经凝固,像是在创口上胡乱抹了一层厚重的红色的浆。死者的手交叠放在腹前,手掌上方托着自己被斩落的人头,人头双眼微睁,露出的眼白此时也是殷红一片,不甘的凝望着他最后看到的一方世界。
然而,哪怕是与生前气质迥异,爽朗清澈的笑容皆化作此刻死前的惊恐与怅惘,沈忘也几乎一眼便将此人认了出来。
“是他!”
“俏书生!”
沈忘和程彻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回答他们的是易微冲出门去剧烈的呕吐声。
没错,死者正是与众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施砚之。
——我的姓名,沈推官日后自当知晓!
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青年男子温和的笑,沈忘缓缓握紧了双拳。
“楚兄,可否告知死者姓名。”沈忘的头低垂,眉眼都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死者名为施砚之,是本次春闱的副考官之一。”楚槐安答道。
沈忘振衣肃立,向着施砚之的尸体拱手而拜:“砚之兄,天理昭昭不可诬,无忧定当为你讨回公道!”
闻言,柳七、程彻,甚至是面色苍白的易微,也跟着敛容拱手,郑重下拜。此正是:今日重来访,不见知音人。但见一筼土,惨然伤我心,伯牙绝琴谢知音。
虽然是抱定了要找出真凶的决心,但易微还是难以忍受屋内淋漓的鲜血,与施砚之惨绝人寰的死法,是以坚持了没有几分钟就默默退出了房间,程彻见房间周围侍卫衙役众多,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楚槐安震慑着,便安心离开陪伴易姑娘了。
房间中,只剩下柳七和沈忘二人。
即便是相熟之人,柳七勘验的指尖也没有丝毫的颤抖,她缓慢而仔细地检验着死者每一寸肌理,每一处伤创,仿佛她手中触碰的,非是冰冷的尸首,而是绝世的瓷器。每一次喝报,每一处填录,柳七都极尽斟酌细致,不敢有丝毫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