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槐安有了一丝的犹豫,原本倾着身子与趴伏在地的楚槐安说话的男子立刻直起了身,振衣欲走:“既是惧怕,那楚指挥便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清楚再来,只是不知高大人是否愿意等……”
“我敢!杀人,我也敢!”下一秒,楚槐安猛地抓住了男子衣服的下摆,抬起了头。清凌凌的月光从窗外倾泻而入,终于照亮了年轻男子隐在黑暗中的面容。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白皙冰冷得如同霜塑冰雕一般,宛若雪中白梅,凌寒盛放。
他看见那精致的薄唇张合翕动,吐出最后一句话:“若有一日,东窗事发,我希望凶手只有你一个。”
过往的回忆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却,徒留现实的一地狼藉,楚槐安泛起一抹苦笑,原本指向沈忘的利剑转而向内,他仰天长啸,字字千钧:“凶手只我一人,与旁人无关!”说罢,利刃一挥,脖颈处脆弱的皮肉如花绽放,喷涌的鲜血溅了与他相对而站的程彻满头满脸,身材高大的楚槐安晃了晃,轰然倒地!
“槐安!”眼见楚槐安自戕,戚继光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稳稳地扶住了楚槐安如同一片飘零枯叶般坠落的身躯。
“槐安!是何人逼迫于你,你对我说啊!何苦如此,何苦啊!”戚继光痛心疾首,眼里已然有了泪光。
楚槐安张了张嘴,粘腻的血泡从口中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只能听见他发出含混的咕噜声,却不知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戚继光却是懂了:“卿卿,你想说卿卿是吗!”
楚槐安几乎涣散的眼神骤然亮了亮,宛若爆开的灯花,霎然而隐。
戚继光长叹道:“你放心,你的妻女我不会薄待,你放心……”
楚槐安拼尽全力点了点头,却是笑了。他的目光从戚继光悲怆的面容向上移,似乎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找到了。
他的卿卿此刻正带着一双儿女走在从老家赶往京城的路上。他们已经一年未见了,卿卿长及脚踝的黑发挽成一个漂亮的髻,和她年少时的样子,一般美丽。他在京城为她们买了一栋小小的宅院,局促了些,但一家人住着刚刚好……一家人……
呵……终究是南柯一梦啊!
楚槐安的眼睛缓缓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