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庚始终置身事外,由褐衣男子、汪百仪、燕隋穿针引线,暗中埋伏。这其中计谋环环相扣,狡黠诡诈,只要踏错一步,便满盘皆输,现在回想,柳七亦觉得遍体生寒,起了后怕之意。
“这个方长庚,真不愧是我们遇到过的最棘手的对手。”柳七沉声道。
沈忘闻言,伸了个懒腰,幽幽道:“我们也是他遇到过的最棘手的对手,可这句话,他却没有机会说了。”那如骄阳般嚣狂落拓的少年意气,再次回到了他略显疲惫的眸子里,一如初见。无论遇到多么狡诈的对手,无论碰上多么诡异的谜题,无论是高朋满座还是孤身一人,他依旧是《沈郎探幽录》里从不认输,决不妥协的桐乡沈无忧。
柳七望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
“停云,我……也有话想问你。”沈忘的语气中有了罕见的迟疑。
“知无不言。”柳七一边应着,一边推动铜磙,继续研磨药碾中的草药,一丝极浅淡的红霞,却在不知不觉间漫了上来。
“我听小狐狸说,那日方长庚想要将你们困死在石室中,而我赶到的时候,也的确看到了通道中堆叠的石块。当时,清晏想要冲出去拼个你死我活,你拦住了他,说……说我会来的。”
沈忘用手指毫无章法地翻动着书页,眼睛却始终不曾往柳七那边望一眼:“可是如果我没去呢,如果我没想起来呢,如果我……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呢,你们不就真的死在那石室之中了?”
滚动的铜磙停了下来,少女垂下眼帘,狭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鸽灰色的阴翳,寂静无声的庭院里响起了柳七轻而又轻的话语:“你答应过我,我们不会再走散了,所以,哪有那么多如果。”
沈忘抬起头,看向柳七的目光再也没有丝毫的闪躲:“不是不会再走散,而是此生都不会再走散。停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研磨之声再起,少女没有抬头,声音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县令,我是仵作,只要你我一日还在其位,只要你我一日还在为天下百姓奔走呼告,你我便一日不会走散。”
沈忘心中暗叹:你明明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正欲再言,却被一道清亮亮如谷涧鸟鸣的声音打断:“大狐狸,柳姐姐!我听傻大个说你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