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颔首道:“不应该说是复述,而是倒叙。一个人如果打定了主意想要说谎,往往会自行架构一个完整的故事,在脑海中推演多次,所以这种情况下,并不容易从他的证言中分辨出真伪。可是,如果你让他把这个编纂的故事倒着说一遍,便极有可能出现破绽。所以,当我引导黄四娘倒着回忆事情的经过时,她故事中曾经‘急匆匆’行走的殷大状,就变成了‘跌跌撞撞’的样子了。”
“原来如此。”柳七用修长的手指捻着自己的下巴,频频点头。
“可是大狐狸,就算是如此吧,咱们也解释不出黄四娘撒谎的动机啊,再说,她这两处有矛盾的证词,在整个案子中似乎也无伤大雅吧?”易微提出了异议。
沈忘微微一笑,成竹在胸:“这个答案,只怕要在火灾现场才能寻得到。”
一个时辰后,一身褐色麻布衣的沈忘,和一身书生打扮的柳七出现在殷府的废墟之上。案件还在勘验中,而这南菀姑娘又极得人心,沈忘便决定低调行事,只是同柳七作寻常人打扮前往火灾现场。虽然“刑名师爷”易微满脸的愤愤不平,可程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她就转怒为喜,和程彻躲到一边叽叽喳喳说小话去了。
沈忘和柳七不知道的是,程彻那一句相当有威慑力的低语是:“人家天天和咱们混在一处,你总得让阿姊和无忧单独相处相处吧!”
沈忘和柳七小心地躲避着摇摇欲坠的墙壁与门板,仔细地在一片黑灰的地面上寻找着什么。虽然程彻只是一句戏言,可这又的确是沈忘与柳七罕有的单独相处的机会。然而,这两个人却毫无旖旎情丝,一个比一个眼睛瞪得大,蹲在被烈焰侵袭肆虐过的大地上,连对话都显得格外整肃。
“停云,你还记得殷择善后脑的那个伤口吗?”
“嗯,从今日堂上杨五六的证词来看,应该是那日殷择善与裴氏互殴造成的。事后我也就此事问过当时围观的百姓,确有此事,而当时也的确见了血。”
“可是如果,这也是谎言呢?”
柳七直起身,看向门板后半跪在地上的沈忘,正午的阳光直直地照了下来,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耀目的苍白之中,而那半扇烧得变形的门板却营造出一方安全的暗影,让柳七难以看清阴影之下沈忘的表情。
“谎言?你的意思是……殷择善脑后的伤口并非是旧伤?”
沈忘没有回答柳七的疑惑,相反他接着反问道:“停云,你是否知道某一种方法,能让火灾现场的血迹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