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海瑞将海母搀扶回房间, 沈忘在门口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海瑞才从房中出来。
海瑞长叹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让沈御史久等了。”
沈忘温和地笑了笑, 道:“无妨, 百善孝为先,既是老夫人心有郁结,自当早些开解才是,学生多等些时候也是应当理份的。”
“家母性子刚强,谨慎端方, 为了我殚精竭虑,夜难安寝,我却始终不能让母亲展眉开怀,实在是不孝。今日, 竟然还让母亲侍奉茶水, 更是没有尽到儿子的本分……自古忠孝难两全, 我此时赋闲在家, 却连后宅之事都处置不清, 实在是……哎……”
见海瑞自己提到了后宅之事, 沈忘赶紧就坡下驴道:“既然先生言及此事, 学生便也直言不讳地问了, 先生可知学生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海瑞浓眉一扬,声音低沉:“沈御史, 我的确是罢官归隐,但并非闭目塞听,那朝中污秽小人极力往我身上泼脏水之事, 我又岂会不知。我不上书申辩,并非因为理屈词穷, 实在是不愿与那帮泥猪癞狗多做纠缠,自降身价。”
看着这位严肃古板的老人一会儿“污秽小人”,一会儿“泥猪癞狗”的训斥,倒让沈忘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李时珍,不由得垂眸笑道:“先生不愿与泥猪癞狗多做纠缠,那是否愿意与学生交个实底呢?”
海瑞认真地盯着沈忘看了片刻,似乎是在掂量他话中的诚意,对面的年轻人始终眉目含笑,带着与寻常官员截然不同的亲和与柔软。半晌,海瑞终于开口了:“愚之妻室王氏的确是于数月前离世,然其死因乃是病痛所致,与他人无干。生老病死,世间常事,王氏一介女流,终日里困囿于灶台后宅,我又何必拿她的死做什么文章?朝中之人不想着辅佐新帝,造福百姓,却盯着旁人的家长里□□苟蝇营,实在是可悲可笑可叹!”
沈忘注意到,海瑞某种的怒火远远大过于悲哀,一种微妙的不适感涌上心头:“那敢问先生,先生的妻室究竟是死于何种病症?”
海瑞低头思索了片刻,道:“郎中说是心阳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