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仰头而笑,用手轻轻拍了拍房三元的胳膊,姿态放得极低,若非程彻和易微知道,沈忘是以此来换取更多的线索,只怕会对这位大狐狸嗤之以鼻:“房总旗,你我皆是聪明人,你若是肯帮我,本官定会多多为你美言几句,到时候也不用受那窝囊气,你说呢?”
房三元笑得脸都僵了,上嘴唇黏在牙花子上,脑袋点个不停:“沈御史垂怜,下官……下官感激涕零啊!”又千恩万谢了一阵儿,房三元方才恢复正常,认真地复述着他记忆中的场景。
“这个王大臣来的时候,可没有张绰平这么不识抬举,是以并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事关重大,冯公公还曾来提审过他,着意叮嘱我们不要为难他,我们便也好吃好喝的供着,未曾因审案责打过王大臣。”
“后来,下官听说王大臣好像是翻供了……”
“翻供?”沈忘颜色一凛,和易微、程彻对视了一眼,道:“可是卷宗之上并没有记载啊?”
第174章 挟刃落花 (七)
房三元面露难色, 道:“具体这个王大臣是如何翻供的,下官也并不清楚,因为下官的级别尚没有资格参与会审。可是下官却见到冯公公黑着脸出来, 嘱咐了钱百户些什么, 钱百户便出去了。那时,天阴沉得厉害,一个接一个的滚雷在云里炸开,雨下得特别大。当时下官心里还诧怪,这么大的雨钱百户要出去做什么……”
“再后来, 钱百户抱了一罐东西回来,接下来的事情下官便不知道了。但是下官听说——”房三元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这王大臣被动了大刑,连囫囵话都说不出一句了。”
见沈忘等人皆是一脸恍然大悟之色, 房三元知道自己挠到了痒处, 颇有些自得道:“下官早就劝过钱百户, 这刑罚不可过甚, 要不然早晚出大纰漏。可惜, 下官人微言轻, 说的话也算不得数。就跟这次张绰平似的, 下官劝也劝了, 拦也拦了,不还是被打成这熊样子——沈御史, 您可要领受下官这一番苦心呐!”
房三元通过王大臣的案子,曲曲折折地找出一番理由给自己避责,撇开了滥用刑罚的关系, 将罪责尽皆推到一开始就不肯配合沈忘查案的钱百户头上,倒也不失为一个聪明的办法。沈忘自然也不会驳他的面子, 当即笑道:“本官省得。房总旗今日的直言相告,本官铭记于心。”
三人并肩而行,向着与柳七相约的路口走去。易微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向隐没在层叠屋脊后的诏狱之所在,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来,这王大臣的确是被毒哑了,可是……为什么又和冯公公牵扯起来了?王大臣、张绰平、冯公公、张首辅、高大人……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又到底所图为何啊?”易微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冥思苦想道。
程彻护在少女身侧,也学着对方的样子,认真思索道:“张绰平不肯说,这王大臣又死无对证,这俩人的关系又隐在迷雾之中,哎,这查案子真难啊!”
易微瘪了瘪嘴,报之以苦笑:“是啊,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