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绰平身死,案件的线索表面上是断绝了,可张绰平和王大臣曾是戚继光部下的这一层关系却是再也藏不住,三人便顺藤摸瓜地在王大臣的身上找线索。借着易微之手,这次的查证便再也没有了阻力,只一下午的时间,王大臣残存在戚家军兵册中的信息便被尽数搜查出来。
“无妨,至少这条线索尚未来得及污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幕后之人抢时间,哪怕是再细碎的证据都于我们有利。”沈忘道。
“那咱们这就走!”易微说着,手探到脑后将自己的长发挽了挽,塞到了四方平定巾下,又成了一个玉面书生。
沈忘站起身,程彻也随之正了正自己腰上的佩剑,却换来易微一记凌厉的眼刀:“我们去查案,你去作甚!”
程彻笨嘴拙舌地嗫嚅了半天,转头求助地看向沈忘:“那——那我去不去?”
沈忘这才记起,当年的多灾海魇一案自己曾差遣程彻去济南府的花楼探问案情,着实惹恼了这位易大小姐,连忙陪着笑脸温声道:“这次有易将军坐镇,清晏只是随侍不敢造次,是不是清晏?”
程彻有些委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上次也没造次……”见沈忘的眸光看过来,也只得赶忙一叠声地应承下了。
易微这才略略展颜,三人趁着暮色未沉向着京城教坊司的所在行去。明朝初年,太//祖极恶官场奢靡贪腐,要求礼乐机构一律从简,仅设太常寺与教坊司承应宫廷乐舞,教坊司中的乐户皆是贫苦人家所卖女儿或是因罪籍没的女子,此时的教坊司尚且清白,与后来的“官办妓//院”并无瓜葛。
可这一切自明成祖时期开始改变,为排除异己、惩治靖难忠臣,无数受牵连的女眷被发付教坊司成为娼//妓,世世不得为良,永无出头之日,是以当世有“宁入浣衣局,不入教坊司”之语。
夜色将至,却正是教坊司华灯初上之时,粉纛花牌,绮窗丝帐,雕栏画坊,端的是人间欢愉在,红粉销金窟。诸妓房门,皆是半扇门扉,其上蒙着影影绰绰的纱帘,只消一眼便能望见屋中美人倩影,或行或坐,或低语或浅笑,当真是引人浮想联翩。
这一路行来,莺声燕语不绝于耳,易微本是女子,倒并不觉得有什么,时不时目光坦荡地向房中望去,为这些貌美女子的悲惨身世而叹惋。沈忘的思绪尽皆被案情所占据,红粉丽人如同过眼云烟,只是目不斜视地向前走,愈发显得身姿如竹,傲然而立。他与易微二人,一个君子端方,一个俊俏逼人,引得众人为之侧目。
唯一不自在的只有程彻一人,他低眉杵眼地闷头走,脑袋恨不得塞到地缝里,可饶是如此,脸依旧红得发紫,易微也觉着他可怜,便走到他身侧,替他挡住了那些如同虚设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