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他们找到你,别为我报仇。
他依稀记得,卫戈在灵州时跟他说过相似的话。安国郡王战死前给他的儿子留下一句相近的遗言。
不要恨。
有人天生就不顾一切地爱着他们,纵使不在身边,融入血液的骨肉之爱依旧存在。
林晗不知道,这份亲情在冥冥之中庇护了他多久。直到弥留之际,清徽仍是首先想到林晗的安危,让他放下仇恨,从而保护自己。
可是人非草木,他做不到。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月夜,有人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的父亲。清徽本可以好好活着,在空山做他的一门宗师,而他却因他身死异乡,葬于荒山。
卫戈不住地擦他脸上的泪,等到云销雨霁,把人从怀里松开,为他穿衣。林晗的衣服不能再穿,他便给他穿自己的。穿好衣服,熟练地替他挽发。
朦胧的光晕透过纸窗,泛着浅淡的金色。紧闭的房门再度被人敲响,仆婢送来盥洗用的物事,以及一叠干净的新衣,轻手轻脚地搁在案几上,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门。
林晗看得出,这楼里接待留宿的客人颇为老练,凉飕飕地瞥一眼卫戈。
卫戈顶着针尖似的目光,下床搬东西。
盛热水的罐子形态奇异,大肚细颈,灿烂生辉,竟是纯金打造。面盆也是纯金的,盆底錾刻着缠枝纹,看上去挺像神都苑的玫瑰花。
卫戈浸湿绸帕,修长手指搅动水波,煞是养眼。林晗乐得他照顾自己,像个人偶似的任由卫戈摆弄。
洗漱完毕,卫戈换上送来的衣裳。黛蓝的窄袖夹领袍服,胡风尤盛,温润的玉带勾勒出一束挺拔的腰线。
林晗坐在床沿,见他忙完,便笑道:“左右只我们两个,说说吧,宴会上你旁边坐的是谁?”
卫戈如实答问:“是我曾经的老师。”
林晗攥紧了身下织毯。
“你师父可是叫辛诸?”
卫戈听出他话里咬牙切齿的意味,叹道:“是。”
“他不是失踪了,为何到凉州来了?”
“他失踪是因为去了塞外,投靠了番族人,如今的主公势力在濛山以西。”
卫戈凝视着他的眼睛:“赛拉顿。拂涅利语‘天神’的意思。”
林晗默念了遍这个名字,断言道:“没那么简单。辛诸与梁庭还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