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的回信到荆州郡这处时是七月底,谢湛收到回信后,第一时间去见了嘉阳长公主。
谢湛的腿伤养了一个多月,给扶家人看病的大夫几乎都是军医,在这种骨伤上经验可谓十分丰富,谢六郎的伤当下已是痊愈,然为了有合理理由留在扶家,就装地行走困难了一些。
见他被石清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子,站在嘉阳长公主旁的扶萱不可自抑地红了脸,一边心中骂伪君子装的真像,昨日他抱着她站着行事怎就不见腿骨疼,还让她求了半天才消停;一边又觉得郎君面如洁雪,衣着墨青袍,站在烈阳下,比白衣俊雅时又多了一丝神秘韵味,他那俊美清隽无双的模样,使她的心根本控制不住地激跳。
扶萱随即又暗自有些苦恼。
日夜相处这么久,她都看惯了谢长珩这张俊脸,横竖左右都喜欢,此外他才情不俗,他作的那些诗文她不甚精通,但他画的那些有她影子的画她看得出来韵味意境的。她无比清楚,郎君是里子面子都属实十分优秀。
可正因为他太突出,待他回他的建康城后,她被他拔高的眼光如何落的下去?往后在这荆州,还如何寻出相差无几的郎君相处、相守?
扶萱不知谢湛是谢家准家主,但知道他姓谢,这也够了,这大梁谁人不知王、谢之流?以她之见,她虽信任他的人品,但他那样的身份,又即将上任大理寺少卿,绝不可能为一女郎远离建康城,来屈居在小小一个荆州郡,而她更不会远嫁。
以前嫁娶的话虽是说过,但真要去实现何其困难,她扶萱对此并不强求,也不想逼迫郎君。
如此一想,再看谢湛时,扶萱就带上了些“还是珍惜当下与他相处的岁月”的意思,这点意思落在不知她所思所想的郎君眼中,看到的便只是“情意浓浓”。
谢湛抬眸扫来,便见小女郎上身着米白交领短衫,束着一条妃色百褶裙,臂间薄纱披帛随着徐徐清风舞动,她装扮比之先前素雅,含情看他时,眼中光彩将艳丽容颜衬地愈加花容月貌,一张脸如此夺他的目,衬得万物皆失了色彩。
如果他没瞎,她这是又穿了一套新衣裳罢!
自他进了这扶家,就没见她穿的衣裳重复过,其中有几件的袖口上,还特意绣了他衣裳上惯常有的竹叶,在他眼前举手投足间,引得他多看了几眼。
“女为悦己者容”。
自一开始,这个狡猾的小女郎就看透了他的心思,知他动心,却偏冷了他一些时日,看他不动声色,后又借着酒意来对他步步紧逼,刺激到他忍不住表白心意。
将他这么个素来被名门女子追慕的人玩弄于股掌间,她的手段并不高明,不过是笃定了他会上钩,会被她牵着鼻子走,这点狡猾劲儿,倒是也可人爱。
谢湛心中似叹似恼地“啧”了声。
二人目光交接,谢湛只是扫了一眼而已,视线并未在扶萱面上多么停留,但他面上的清冷神色却因见到心仪之人自然而然地淡下了些,露出了柔软的一面,见此,嘉阳长公主蓦地恍惚了下。
初见谢湛时他那八分与谢渊相似的气质,此刻因面上添了几分温柔,便几乎是复刻出了那位郎君年轻时的面容。
陈年旧事不以为重,如今她受的情伤早已被自己的夫君治愈,但彼时的付出是真心,那是年少时一个破碎了的梦,如今重温,并非是什么好的回忆。而不好的回忆,人们是想去忘却的,如今却是被人强制打开了记忆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