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穿一身天青色织金牡丹花裙子,雀蓝缂丝绸云肩,头戴金丝绞纱挑心顶花,耳坠东珠大珰,比上次见面时更富贵昂扬百倍。
绿腰简直不敢认人。
倒是红眉热络地牵起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绿腰说:“我来看看你。”
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看,那是一些街边小摊子上的零嘴,比如时令瓜果,蜜糖点心,再就是她自己做的绢花、钗环还有香料一类。
“我这里什么没有,还用你买。”
话是这么说,还是笑着把东西接过去,递给丫鬟,叫放在柜子里收好。
两个人并肩朝房内走,绿腰回头看了眼不远处迢递的女墙,忍不住问:“你怎么换到这里了?”
她记得上一次来,只是门口附近的院内,这一回,怎么就费这么多的脚程,简直像往深山里打洞。
绿腰刚问完这句,就看见姐姐神秘而得意地笑起来,“你不知道,”然后挥手将丫鬟都屏退,这才向她揭秘,“你也看见了,这座宅子,大得没边,听说建的时候,是块风水宝地,但是一般人福薄,压不住,后来就特别定下规矩,哪哪住人,都得按照定数,不能乱来,许是最近我运道到了,老爷叫我搬进这里来,好离他近些。”
绿腰向对面瞧去,那里是一堵高墙,墙上绘着的郭巨埋儿的二十四孝图,挡住了她的视线。
原来宅子最深处的最后一进院子,就是那位老爷的居所。
什么福薄不福薄,她只看出这位都护大人的贪生怕死、无知愚昧。
看着姐姐一脸眷宠正浓的样子,她心里莫名地生出烦躁。
两人进了房内,红眉派人去端茶了,绿腰坐下,顺势打量四周,只见正厅敞阔,中央摆一张海棠木大圆桌,椅垫乃是绫罗铺就,靠墙的黄花梨案上,一对桃花洞釉灯笼瓶,里面插着水仙。
这样的富贵窟,不知为何,令她有些不安,幸好茶上来了,她便不住地往口里灌茶。
红眉还以为是她喜欢这茶的味道,眉眼透着骄傲,“你这口味刁钻,竟和我们老爷一样,这茶我总觉得重,嘴里发苦,听说还是打南方的深山老林,悬崖峭壁上采的,不知道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运到西北,几十两银子才得那么一撮,实在吓人,我都不敢说不好喝,怕别人说我是丫鬟身子丫鬟命,山猪吃不了细糠。”
绿腰看她惆怅,本来想接话说“太太命”,好引她开心,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口,反而淡淡道了一句:
“什么小姐命丫鬟命,反正都是苦命。”
无论什么话,这样一冲到底,好像就进行不下去了,不过红眉是伺候人久了的,随便就将她拽了回来,“苦不苦的,就那样吧,比咱们苦的,还多着呢,老天爷都管不过来,能轮到咱们操心?老爷膝下无子,要是我早日能得个一男半女,也就算彻底站稳脚跟,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