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喝。”
“不喝明天就要吃药了,更苦。”
他说着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然后下了地,不由分说点上灯去了灶房,过了会儿,给她端来一碗姜汤,递到她嘴边。
绿腰没有胃口,奈何他执拗不肯变通,非要她喝,便小口抿了两口。
绿腰自己侧身睡着,能感到身后壮大的炽意,稍稍错开了些距离。
严霁楼察觉寡嫂的冷淡,只以为是生病的缘故,心中更加爱怜,要不是为了他,寡嫂也不会去当那个什么荒诞不经的神仙娘娘。
后面过了几天,绿腰这病却越来越不见好,每日无精打采,梅瓶里的花枝都枯败死了,也不见她修剪更替,仿佛突然对生活失去了兴趣,针线笼也盖上一层灰尘,就连定期上交给昭觉寺的唐卡,也扔到一边。
她夜里总是半夜惊醒,为了避免被梦魇住,常在白日睡觉,这样昼夜颠倒,脸色就更不好,身体每况愈下,眼见着人瘦了大截。
严霁楼忙着筹备上京的考试,本就繁忙,帮她请了郎中来,却也寻不出什么病根,这时候,绿腰忽然提出要出去学琴。
严霁楼以为这是一个转机,自然同意。
第70章
清晨, 从炕上爬起来,静悄悄地下地,此时炉灶里的余炭未灭, 拂去昨日残灰,露出红色的芯子,扔上碎木屑,不消片刻,浓烟冒出,火苗就起来,按照往常一样, 灌上一壶水, 架到火炉上。
早上有拉炭进城里去卖的马车, 准时会从家门口经过。
上了车, 随着铃声铎铎,天色逐渐大亮, 将街坊四邻清晰照见。
这一带人烟比较荒芜, 房子建得都相距较远,蟹青色的晨光下, 地里远远望去一层白霜, 不知道谁家在烧秸秆, 浓烟滚滚,前面的那户人家,家里有开蒙的小孩, 每天天不亮就被爹娘拉起来念书, 一直重复着那几句, 毫无感情,隔一会儿就猛念几句, 其余大多数时间都在打瞌睡。
“云对雨,雪对风。花对树,鸟对虫。山清对水秀,柳绿对桃红。”
再听下去,连她都会背了。
再往前,是一家麻油店,胡麻的香气铺天盖地,一直走出好几里还能闻见。
最前面是个收荏的小作坊,荏这种植物,种子可以榨油,老茎可以入药,叶子可以提取芳香油,本地野田里都生得泛滥,除了自家往面食或者菜里加,提提味,基本都卖出去到东边和南边了,因为市场上价不错,所以收荏的麻袋堆得比院墙还高,直等着开春南下,卖个好价钱。
土路两边的丛丛树枝消失得越来越快,黄土冒起,一直走到石头路上,听见车轮碾压碎石子的咯吱声,就算进了正城了,各种鳞次栉比的小店铺开始出现。
车停在街边,主家就去卖炭了,绿腰自己下来,步行到骆驼坊一带,进入羊肠般曲折的小巷,在巷口久站半刻,深吸几口气,然后进去,到最里边的客栈,呆半个时辰,然后出来。
出来后,照例要静站半到一刻钟,方搭过路的牛车或者马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