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早就认识了。
先生曾叫他帮忙掩饰,他还听了他的话。
严霁楼将盛满粥的白瓷碗端上桌,放在每个人面前,青轩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把头低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庐倒是甜甜地笑了一下,“谢谢先生。”
桌上七八个菜样,有北方菜式,也有南方花样,严霁楼很多年没有再吃过家乡味道,这回一尝,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光,绿腰做炖菜很有一手,花卷又酥又软,严霁楼不禁大快朵颐,秦嬷嬷中途好几次看向笼屉,严霁楼敏锐察觉到老人家的需求,主动将馒头递给她,“您请。”
秦嬷嬷战战兢兢地接过,手一抖,差点连筷子也掉到地上,绿腰眼疾手快,帮她扶住,招呼老人家多吃,旋即似笑非笑地看了严霁楼一眼。
严霁楼不明白,今日他来此,特地换了家常的便服,尽可能打扮得贤良淑德,怎么老老少少,看了他都如此畏惧和防备?
最重要的是,严霁楼发现儿子看他眼神不对,明明在学堂里面,面对他这个陌生的先生,青轩都是敬且爱的,怎么这会儿却像对待敌人一样冷漠。
两个孩子胃口小,用过饭,很快就下地,跑到院子里面去玩了。
秦嬷嬷这个老年人牙口不好,也吃不了太多,喝了点米粥,便去灶上洗碗了,饭桌上就留下严霁楼和绿腰两个人。
见秦嬷嬷出去了,严霁楼趁机给绿腰夹了筷藕片,狡黠地一笑,“嫂嫂辛苦了。”不止是这顿饭辛苦,养育两个孩子,乃至这一家子人,都很辛苦。
房子算不上大,却窗明几净,疏朗整洁,老人孩子,虽上不着绫罗,下不衣绸缎,却举止有礼,行为大方,除此之外,她还经营着一家城中赫赫有名的香料铺。
他真怀疑她有三头六臂。
过去到处找她而不得的时候,他总是想,怎么办?照当时的情景看,她似乎为了避开他,有意地放弃了自己擅长的针织和刺绣,一想到她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市井之间,吃不饱穿不暖,万一遇到歹人,命途未卜,为此他甚至求神问道,走进自己最不喜的佛殿,种种令他夜不能寐的凶兆,恳求天上有菩萨能替她化解。
窗外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时近时远,严霁楼意识到,就算他永不出现,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甚至比现在还好。
见绿腰要把藕片上面的丝弄断,他忽然疯魔一般,摁住她执筷子的手,“你不许走。”
绿腰见他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急出了满头大汗,脸上的表情像是中邪了一般,只好靠过去摸了摸他的耳垂,笑道:“小叔叔发疯了。”
秦嬷嬷进来时,好巧不巧撞上了,严霁楼半跪在地上含妇人的手指,一颗老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心里面想:哎呀,这个严大人还是朝廷命官呢,怎么这么伤风败俗,跟个公狐狸精一样,呸呸呸,可不能叫小孩看见,忙出门去揽着两个孩子到门口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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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霁楼走前,到井边连着打了好几桶水,直到把那口瓷缸注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