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长公主府乃是同向同道。
心思缜密的男人垂眸片刻,勾了个笑意,复又打马驭辔,自这一爿繁华走过。
长公主昨夜受惊一场,早间同裴时行入了趟宫,归途没能歇息片刻,便又于门庐之中接待了沈夷白。
及至后来又陪着裴时行在书房里十分无状地闹了一场,终于得以独自歇息片刻。
但她方才一个人咬着被衾颤颤抖了许久才缓过来些,待面上红霞褪去,话音也恢复正常,便又撑身而起。
更衣描眉,严妆粉黛,高高挽起堆云鬓发,重现往日的威严华丽姿态。
趁着裴时行不在,复又接见了李释之一场。
及至此刻,多辛多劳的长公主终于忆起自己的妊妇身份,待飧食过后,她着令院中侍人搬置了一张芙蓉榻到窗下,铺以玉簟。
手上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风,独卧檐下,观天际璀璨霞光。
青橙橘黄,浓淡不一,恰如九天神女抛出的一匹残锦。
小儿在这个时辰里素来很是活泼,一双小脚轻轻踹踢在母亲腹上,待她抚上去,便又游鱼似的躲开来。
仿佛在同她游戏。
母子二人难得有这般闲适时刻,一同共赏烟光暮紫的千山艳霞,望飞鸟在昏天变换阵形,而后偕归层林。
却不料这般的好辰光,亦少不得那个煞风景的阿耶要来作乱。
“殿下,这是臣为您寻来的壶器,即日起,您每日练习投壶,前十日日掷百射即可。
“而后就要逐渐累加以连中、贯耳、全壶等诸多等第,合格才行。”
长公主原本半卧在芙蓉玉簟上,神安气闲;此刻闻言撑身而起,目色惊疑不定。
唯有蹙眉望向自己面前的锦衣男子,额角突突。
“你这是何意?”
他不过离府几个时辰,这又是自哪处寻了刺激,搭错了哪根筋角?
裴时行却面色认真,并没有同她顽笑的意思。
自昨夜于兴庆殿的朝拜夜宴上得知她遇险,再到自己提前离席亲自寻到她的那段时间里,裴时行只觉自己浑身的血脉都被僵冻凝固起来。
他满心都是鼓噪着欲从嗓子眼儿跳出的噬人恐惧。
头脑在尖锐生鸣,令他听不清任何声音。
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同皇帝请的罪,怎样同使臣道的别,一路上又是以怎样的表情面对着众人。
那种握缰蹬鞍欲要上马,却因手脚都在颤抖而无力继续的情形,裴时行此生不愿再经历第二回 。
他已然走在这条道上,不必回头,元承晚也已然注定要与他同道。
此途风雪漫卷,霜刀如割,甚至不时还会有心机叵测之贼子自暗处射来的冷箭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