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感叹道:“这洞庭春, 真是好香。”
明澹略感诧异。
许娇河一向快人快语, 鲜少有这般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刻。
明澹小幅度转动着眼珠, 试图从对方外在的表现上捕捉端倪。
两转呼吸后,他的目光落在她扣在茶盏边缘,骨节发白的手指上,心中顿时了悟几分。
在许娇河没有主动表态前, 自己不适宜再次追问前端的话题。
明澹有了主意, 便无声无息地移开视线,迎合起对方当下的言语:“其实我从未对人提起过,这么多年以来, 我最常饮的茶便是洞庭春, 娇河君也如此喜爱, 可见我们意趣相当, 十分投缘。”
“洞庭春不过是九州民间的常见茶叶, 哪怕送至我手中的是商人们精心挑选的最好一批, 也比不上小洞天众修士所推崇的几种绝品灵茶——宗主不嫌弃它平凡廉价吗?”
明澹清心寡欲, 简朴克己,是整个云衔宗都知晓的事情。
许娇河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喜爱之物, 而这样事物又着实普通,不免感到惊讶。
“东西只要符合自己的口味,又何必在意它是源于名山,亦或出自泥淖呢?”
明澹和煦微笑,语义未尽之处,所指的不全然是一杯茶叶。
若将纪若昙比作名山。
那么,自己显然就是泥淖。
意识到这点,许娇河静了静,垂眸望向盏中清亮的茶汤。
她凝神片刻,才道:“我很喜欢洞庭春,所以将它收藏了起来,希冀哪日能够与在意的人分享。不过时至今日,宗主却是除我之外,第二个品尝到它的人。”
许娇河在意的人是谁,不指名道姓,明澹也心知肚明。
只是她的话说到后面半截,却与前面形成了难以言喻的对比。
纪若昙死而复生了这么久,许娇河更是在云衔宗收到消息前,就与他相处了一段时日。
连区区一杯茶都没有时间共饮,可见这对道侣彼此之间的关系冷淡到何种地步。
明澹不相信许娇河会骗人。
又或者说,他并不认为许娇河有能耐撒出能够骗过他的谎言。
见她眼角眉梢的伤感不似作假,他的心中确信了几分,于是温然安慰道:“师弟故去,我作为若昙的半个师长,对他的脾性也算是有几分了解。若昙身负莹骨,天生仙命,这是上苍注定的结果。就算他在为人时产生过红尘牵绊,待到飞升之日,也终究是要一一斩断的,还望娇河君别太在意。”
“宗主没有婚嫁过,也不曾与人结契,无法与我感同身受,我也不会怪您。”
许娇河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幼时照顾我的妈妈曾告诉我,虽然眼前辛苦,但等到长大嫁出去有了依靠,日子就会快活许多。而如今我虽逃出了后宅的牢狱,也不过是落入了新的无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