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徐皇后逝世,他才搬入太子宫,所以对于太子妃,他始终没有二弟瞻墉那样自然而亲近。

宫中的形势,让他和她,不像是一对母子,倒像是两个并肩作战的战友。

“母妃,她,是皇爷爷定下的?”他问。

太子妃心中一惊,没成想他开口要问的却是这样一句。

她深深吸了口气:“是你外祖母向皇上推荐的,她居邹平,父为永城主簿。”

刚刚说到此处,朱瞻基恍然懂了,他立即站起身,拱手而揖:“母妃放心,儿子明白了!”

“明白了?”太子妃面上一沉:“你明白什么了?”

见他默而不语,这份与年龄毫不相衬的少年老成,说不出是心痛还是不忍,她摇了摇头,连忙解释着:“只是到宫中给咸宁公主为伴读的,一切都不是定数。母妃告诉你,就是因为皇上命她住在太子宫,由母妃代管,日后你们难免见到,所以提点一二,并不是现在就要指给你,或者定下什么名份,一切的一切,还要看你们有没有缘分!”

“是,儿子明白!”朱瞻基连连点头。

“哥!你想什么呢?”朱瞻墉见瞻基半晌无语,不由伸手推了推他。

“没想什么!”朱瞻基这才回过神来。在那天以前,对于母妃口中提及的那个女孩儿,他心里很是有些抵触,母妃口中一句“居邹平,父亲在永城为官”,他就立时明白了,与母妃同籍,与外祖父同城为官,这里面错综的关系,不点自透。

而她的进宫,又是皇祖下旨,就显然确定了她的身份,备位东宫,入宫待年,她应该就是自己日后的王妃。

心中说不出的沉重,从小长在深宫之中,天子的宠信,妃嫔的邀宠,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他不知道,那《诗经》中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又是何意?

那文人才子口中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是一种怎样的境界?

还有曹植的那篇传世之作,给世人描绘出怎样的一个女子?

洛水之畔,踏着绣着精美花纹的鞋子,拖着雾一样轻薄的纱裙,隐隐散发出幽幽兰香,在山边缓步徘徊;偶尔纵身跳跃,一边散步一边嬉戏;左面有彩旗靠在身边,右面有桂枝遮蔽阴凉;卷起衣袖将洁白细腻的臂腕探到洛水之中,采摘湍急河水中的黑色灵芝。

宛如神祗,浑身焕发出一种慑人心神的绝世神韵。

这便是美丽的宓妃。

曾经在他心底,也默默地憧憬过,他的妃子,他的爱,真想亲历一回人世间至纯至真的情爱。

然而,想不到自己的梦,还未及去做,已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牢了,安排了,剩下的路还有什么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