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外的若微不禁吃了一惊,这句话显然不是姚广孝问出的,也不是一脸不服气的瞻墉问出来的,而是从门口进来的一个中年男子,俊朗的五官,带着与生俱来的一种霸气,深幽的眼神暴露了他的睿智和野心,举手投足间英气勃发又似乎有些孤独和冷傲。

此人是谁呢?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眼熟,来不及细想,只听瞻基不慌不忙地说到:“王叔一定听过论语中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君子求诸已,小人求诸人’吧?”

“是二皇兄。”咸宁公主凑天若微二边,压低声音说道。

二皇兄?就是汉王了,若微点了点头。只是,天啊,若微想起来了,他分明是在登州驿馆时每到夜深人静,以笛音与福姬姐姐的玉箫相和的那个人。

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当日他一身青袍素服,看起来还以为是随行的护卫,想不到,他竟然会是当今天子的二皇子,手握重兵,在靖难之战中历下赫赫战功的汉王朱高煦?

那么,他与她的知音相和,是出自单纯的欣赏还是?

若微完全傻掉了,咸宁公主轻轻捅了捅她。她这才收回思绪,细细聆听室内的辩学。

“本王六岁的时候就知道,其意思就是说君子胸怀坦荡宽大,小人心地阴森恐怖;君子注重道义,小人只讲效益;君子遵章守纪,小人只求实惠;君子承担责任,小人推卸责任。对吧?”汉王低下头,看着瞻基,一脸的骄傲又有些刻意的戏谑。

姚广孝则站立一旁,笑看着他们对答。

“叔王说的极是,只是叔王可曾想过,那小人是从何处来的?为何会有小人?小人与君子有如此大的差异,那么当君子遇到小人时,该如何是好呢?为王者又该如何调和?如何权衡?”看着渐渐落入圈套中的汉王,若微心中不由暗笑,一生杀伐无数,以武力帮助朱棣夺取皇权的汉王一心一意想取太子之位代之,太子懦弱多病,不足为惧,可是偏偏出了一个贤名远播的皇长孙,虽然只是长孙,但是近年来似乎朱棣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栽培他上,有意要立其为皇太孙呢。

所以朱瞻基虽然年纪尚幼,却也成了汉王面前的一块绊脚石。

这时,一个看起来比瞻墉还小的衣着华丽的皇孙出列了,他便是三皇孙瞻垲,只见他站在瞻基对面义正严辞地说:“我们可以多设学馆,教化众人,把小人变成君子!”

朱瞻基淡淡一笑:“孔子儒学中的精要是‘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然而为君者,领导一个拥有千辆兵车的大国,不仅仅要认真律事,恪守信用,勤俭冶国,爱护万民,更重要的是要知权衡。万事万物,看似复杂,其实要义都十分简单,所谓王道,不过是权衡二字,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亲民还是役民,仁还是暴,只有权衡,方能久安!”

此语一出,瞻墉立即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又调侃般地瞥了一眼汉王。

汉王着实有些意外,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口中说出,难怪父皇会如此看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