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眉头稍稍拧起,依旧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朱瞻基的眼眸:“他二人都拥有为帝的诸般优长,也做出的惊世之伟绩,但致命的弱点也同样鲜明。”

“皇爷爷?”朱棣的神情让朱瞻基心中微微有些异样,好端端的皇爷爷为何会跟他谈起这些?评判史书上早已作古的先贤明君,这是自己在十岁前早已完成的功课,已经有好多年,朱棣没有再跟他谈起这些了。今儿天还未亮就命自己陪他攀山登城观日出,难道只是为了闲谈古人吗?

“基儿。秦自始皇之后二世而终,而汉武帝立少子刘弗陵为帝,又引来多少宫廷变故与国之劫难。秦皇汉武皆为一代雄主,治国确有丰功,可是偏偏都败在了治家上。作为帝君,或许他们是成功的,可是作为男人,为父为夫,却输的如此彻底。而最终,家败,累国。”朱棣的神态异常凝重,目光直视着朱瞻基,炯炯如炬,直逼心房。

朱瞻基隐隐地明白了朱棣言之所指,他脸色微变,沉吟片刻,猛地问道:“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朱棣肃穆的神色瞬间变得晴朗起来,一阵大笑毫无先兆地响彻四方,他重重地拍了拍朱瞻基的肩头:“去吧。这件事由你自己处理。记住,皇帝没有家事。家事亦是国事。你永远不属于任何女人,因为你不仅仅是她们的夫,更是天下臣子仰望的天。稍有不慎即会天地变色。”

朱瞻基怔了又怔,对上朱棣的龙目,他最终重重一拜,随即转身而去。

皇太孙府宜和殿内,太子妃居上坐,胡善祥坐在下首,而殿中立着的正是孙若微。

慧珠看了看室内立着的侍女与内监,刚要挥手让她们退下,太子妃忽开尊口道:“不必了,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能掩耳盗铃,原本太孙府上下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谁又能真正逃脱得了干系呢?”

“是!”慧珠立即点头称是。

坐在次席的胡善祥把目光迅速投向了慧珠,太子妃的话一语双关,细听起来仿佛有些刺耳,像是在敲打着谁,又像在暗示着什么,让人隐隐有些不安。而慧珠则回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儿,一切按部就班,不必惊惶。

胡善祥从慧珠的目光中读出了安慰,于是又刻意让自己表现得淡定贤静些,她只是把身子稍稍微倾,倚靠在铺着红锦缎的扶手枕上,显得有些虚弱而乏力,而神情又似乎是在强打精神硬撑着,那模样着实有些可怜。

“善祥,母妃知道你身子虚,原本也想等皇太孙回府之后再来定夺。可是如今偏偏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府里出了命案,皇上派来的教养嬷嬷身遭不测,我们终究是要查一查,也好给皇上一个交待。你也终究是这皇太孙府的当家主母,所以是勉为其难的还是由你来断吧。”太子妃缓缓开口,目光扫视着殿内众人,有些清冷又有些空洞,像是扫视着每一个人,似乎可以洞察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只是透过她们再看另外的人和事,那情绪如此淡泊,真让人看不透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胡善祥微微侧首,对上太子妃的目光,唇边浮起淡淡的苦笑:“是儿臣的错,没有管好太孙府,无德无能,惹出这些事端来,让母妃也跟着操心,真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