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如此,就好好回去安置吧!”朱瞻基连连点头,并起身亲自将诸臣送至营帐外面。仰望着满天繁星的夜空,朱瞻基站了好久。他又想起了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跟随皇祖永乐帝朱棣北征漠北时的情形,就在饮马河,看着裸露在地上的白骨与破旧的旌旗,他手捧一坯黄土对皇爷爷言之凿凿地许诺。是的,先祖们浴血打下来的江山,孙儿不敢也不能看着它有任何的闪失。

“皇上,夜深了,早些安置吧!”身后低沉略带沙哑之音的正是经近侍太监金英引荐新调到自己身边的御用监王谨。

朱瞻基回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与金英同时从安南被俘,又同时入宫做了太监,如今金英身为大内总管是朕身边的红人,你可嫉妒?”

“皇上!”王谨没有惶恐地低下头或是立即跪在地上,他只是迎着天子的目光点了点头,“是的,奴才是嫉妒,但奴才不是嫉妒金英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力。奴才是嫉妒他的运气和机会。奴才与金英、陈弘、阮氏兄弟同为交人,我们一同入宫为奴,只有金英有机会得以侍候您。不管是在太孙府还是后来的太子东宫,每当看到金英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我们就知道,他过的日子与我们是不同的。虽然都是不男不女的阉人,但是您让他过上了人的日子。你还给他起名叫‘小善子’。善?这宫里的‘善’太少了,虽然现在您下旨让他重新用自己在家时的名字金英。但是我们还是喜欢您给他起的那个‘小善子’!”

王谨眼中晶莹闪过,他强忍着将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朱瞻基点了点头,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在这宫里,皇上也好,宫女、太监也罢,都是在做自己的本份。不要想的太多。高处不胜寒,即使是皇上,也有皇上的无奈。其实别说是太监了,就是大臣与藩王都不能结党营私,按理说朕原本不该容你们,可是你知道朕为何从了金英所请,把你们几个都调到朕的身边来?”

王谨摇了摇头。

“因为你们几个的生死之交结于幼年忧困之时,这么多年在宫中经历沉浮荣辱,还能相扶相助、不离不弃,金英显贵之后也能不忘本、不避嫌地向朕引荐你们。朕是珍惜你们之间的这份情谊,所以才成全你们的!”朱瞻基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在寂静的夜里让人听了竟觉得暖暖的,就像散着光亮的火烛,照亮了别人也照亮了自己。

“扑通”一声,王谨跪在了朱瞻基脚下:“奴才不想说感恩的话,因为奴才现在还没有资格说。奴才只想请皇上赐奴才一个机会,让奴才以后在皇上身边能够挺直腰板。”

朱瞻基注视着王谨:“你倒是个机敏的,刚刚在帐中朕与诸位大臣的一番话你全都听见了,竟然连朕的心思都猜到了。只是你该知道,这个机会虽然也许会令你立下奇功,然而更可能会让你人头落地,身首异处!”

“皇上!”王谨脸上尽是绝然之色,“请皇上成全!”

朱瞻基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随朕入帐!”

“是!”王谨面上未见喜色,有的只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执着与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