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伯夫人日益发福,耳边也添了白发,深深饮了口茶放下茶杯,看着张妍:“娘娘在担心什么?感情好不正是娘娘希望的吗?况且若微这孩子一向乖巧伶俐,对你也恭敬。她入宫这几年,不仅与咸宁公主情同姐妹,与瞻基、瞻墉和睦,就连王贵妃、张贵妃、还有咱们太子宫这几位,都对她交口称赞。”

张妍微微挑了挑眉,并未相应。

彭城伯夫人猜度着:“娘娘许是有些吃味,说来这当婆婆的心思,娘是最明白不过了,若他们不好,你心里不舒坦,可若是他们太好了,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张妍眉头微蹙,母亲说的只是寻常妇人之见,自己久居宫中,看多了宫闱政治,又怎会如此浅薄狭隘?自己心里不舒坦,是觉得若微太过聪明,模样也太出众,幼时还好,如今大了越发觉得不妥,总觉得稍有不慎,便会引出祸端。所谓红颜祸水,说的便是如此。更要紧的是,瞻基心里只装着她一个,这样的专情,于皇家终究不是好事。

彭城伯夫人见张妍面色忽明忽暗,却不言语,心里便有些打鼓:“娘娘到底在担心什么?”

张妍也不好太过明说,只道:“母亲不知道,前些日子圣上让女儿与贵妃娘娘帮瞻基选几个暖床的宫女,熟悉一下内闱之事,可他却偏偏不要。尚寝局安排尚宫教引,他也不听。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彭城伯夫人听了,颇不以为然,索性笑了起来:“娘娘实在是多虑了,这些个事,倒也不急,终归顺其自然的好。有件事,倒想提点一二,娘娘,可还记得咱们当初为何要把若微推荐入宫?”

“母亲当年逢人便夸这孩子乖巧可爱。”张妍面上淡淡的。

“若微是好,却并非全然为此。”彭城伯夫人摇了摇头,神色也肃紧了些。

张妍莫名:“那又是为何?她家小门小户,也帮衬不了咱们什么。”

彭城伯夫人收敛了一惯的温和与慈祥,神情越发端肃:“咱们大明朝开国以来,这后宫里的主位娘娘有一位算一位,全是出身名门、功勋之后,太祖的马皇后自不必说了。当今皇上的徐皇后是中山王徐达长女。那建文帝的皇后是马皇后的侄女。先太子朱标的太子妃是郑国公常遇春的闺女。再看咱们太子宫这几位,娘娘是知道的,郭氏是武定候的孙女,张氏是英国公的妹妹。而咱家呢,你爹虽是有些功劳,可这官位也只做到指挥使,还是靠着你的缘故才封了伯。所以,咱们与那些名门向来是比不得的。为娘一直担心,若你日后升位,成为皇后乃至太后,若儿媳妇家里门第比你高,想来娘娘这腰杆子不硬,恐怕也不好提携兄弟子侄。”

张妍明白了母亲的苦心,便点了点头附和着:“正是如此。”

彭城伯夫人又道:“再者呢。太子实力弱些,咱们本就靠着瞻基,可这瞻基从小是徐皇后养大的,不在你身边。他与瞻墉、瞻墡不同,跟你多少有些隔阂。所以瞻基的正妃要是你从小养大的,既是婆婆又是养母,情份自是不同,以后你也好辖制。就是拉下脸来骂一顿,她也得听。否则,若是换为那些侯门千金,恐怕你才立了规矩拿了婆婆的款,她们身后那些老勋戚们就得聒噪了。”

张妍心下越发感慨,不由连连点头:“还是母亲思虑深远。”

“当娘的,自是处处为了女儿打算,你如今可是万不能有丁点儿闪失。”说到此,彭城伯夫人看了看四下没人,压低声音:“圣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他们完婚?”

张妍:“还未下旨,只说让礼部先准备。可是前儿又听说皇上让人彻查若微的家世。娘,这里面会不会不妥?”

“能有什么事?女儿就放心吧!他家里的事情我最清楚了,虽说门第不高,但清白极了。他爹在永城为官,与你爹也曾是同僚,你爹说他官声不错”。彭城伯夫人十分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