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她不仅找到了原有的纸契,还寻到了原先商铺的老伙计。
这些掌柜们都是浔阳人士,祖辈父辈都跟过阮家老爷子,十分忠心。
一听是阮家旧主来信,没有不从的,纷纷响应了罢工,只听清懿的一声号令,他们便如臂指使,甘为驱遣。
不多时,一群丫鬟媳妇簇拥着一个盛装女人出现在游廊口上,她莲步轻移,不急不缓踏进门,才弯着眼笑道:“让懿儿久等了,还望莫要见怪。”
清懿放下手中的茶盏,垂眸掩盖着眼底的沉思,微笑道:“姑母贵人事忙,想必有旁的麻烦要处置呢,没功夫来招呼我也在理。”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曲雁华笑意顿了顿。
自阮妗秋将这些商铺交予她后,便再没过问,一直到如今。
因是借用契约,曲雁华没有换掌柜的权利。
故而浔阳那批管事,被沿用至今。
原本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家开始闹妖,一个个都扯起大旗要罢工,典当行、米店、银楼……连绵数十家,接连出乱子,甚至有几家主要进项的铺子,直接停摆了几个月,颗粒无收。
曲雁华修养极好,仍不紧不慢地喝茶,淡淡道:“懿儿的话,总教我听不明白。我那铺子里确实遇到不少麻烦呢,难道……”
她挑眉,看向清懿,“是你的手笔?”
“何必装模作样,姑母也怪累的。”清懿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微勾唇角道:“上回我借了红银双藤的典故来敲打您,您又怎会不知我此番前来的用意呢?”
“那日,您说银藤之命已是定数,该朝前看。我今日却是来告诉姑母,忘恩负义之辈贪图的东西,迟早要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良久,室内无人说话。
丫鬟们有眼力地退下,余留她二人共处一室。
点漆梅花缕金香炉里飘出阵阵紫烟,淡香扑鼻而来。
曲雁华状似惋惜般叹了一口气,“懿儿何至于这般误解我,我怎会不念阮家姐姐的恩情?正是因着念情,我才为殊儿张罗上学的事,又想聘你来我家做儿媳,即便我再不好,也不能拿奕哥儿的终身大事开玩笑罢?”
清懿讽笑一声,冷道:“姑母惯会巧言令色,却不必拿这些来哄我。”
“殊儿上学本就不费什么心思,为了钓我这条鱼,你有甚么不肯的?再者,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表哥终身才聘我,可在知道我带了阮家的钱财之前,你可曾有过这心思?”
“程奕的心思干净,你这做母亲的却未必。”清懿冷冷道,“他可知你利用他的真情来哄我上钩?他可知你这所谓一心为他想的母亲实则贪图未来儿媳的钱财?他可知你前半生汲汲为营,踩着他人上位,一朝飞上枝头,便忘却来路,再找不回本心?”
这一连串的质问,直直砸得曲雁华脸上的笑容挂不住。
索性也就不装了。
曲雁华眼底闪过不加掩饰的嘲讽,然后笑道:“不必说了,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无非是想让我找回点儿良心。”
这样的话,还有谁说过呢?
记忆仿佛蒙尘,此刻却似拨云见月。
在她出嫁的前夜,有人拖着病体执着等她一句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