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挑万选后,林晗心满意足地举起莹白的兔子灯,自言自语:“正好呢,桓儿也属兔。这兔儿和你一样乖巧俏皮、惹人怜爱。”
游赏一路,终于到了北市。林晗提着灯盏左顾右盼,满眼都是新奇,滔滔不绝:“我在宫里从没这么热闹过。宫里过年都是一板一眼的,忙着祭祀、上朝、乱七八糟的宴会,累去半条命。”
卫戈从容道:“做皇帝哪有和我做夫妻快活。含宁皇帝都做得,做个当家主母不是绰绰有余。”
林晗恼羞成怒,跺了跺脚,伸手去挠他腰。
“尽说些讨打的话!”
卫戈捉住他的手,威胁道:“你再捣乱,我就在这亲你了。”
林晗悻悻地缩手。街上到处都是人,那可不能由着他胡闹。
北市大街小巷都围着松柏枝叶扎成的篱笆,篱笆边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鱼龙戏水、仙人指路、四象临凡、天女散花……
北市口架起一座宽阔的高台,台上便是彩灯搭建的“蓬莱山”。灯山足有三层楼高,重岩参差,高低对峙,美轮美奂,恢宏巍峨。堆叠的岩石间奔腾着无数道水流,水汇聚到高处,便从断壁飞泻而下,宛如瀑布,叮咚作响,余音不绝。
山顶还有琉璃打造的宫殿,宫室中竖立着座座走马灯,灯里绘制了神仙传说,不知疲倦地旋转。殿堂八方彩带飘飞,环绕着万根明烛,将天空照得如同白昼。
林晗过饱了眼瘾,惋惜道:“我们也做了灯呢。可惜跟他们走散了,也不知人在哪。”
蓬莱灯山上挂着数不清的瀑布,在其中游览久了,便觉得寒气缭绕。卫戈抓着他右手,轻声道:“我们去放河灯吧。”
林晗欣然应允。两人折返回虹桥,走上巨柳成列的长堤,从小贩那各买了个莲花灯。
细雪飘飘,石堤上蒙着层潮湿水意,在灯火里闪着粼粼的光。
林晗拿着纸笺和墨笔,道:“来许愿!”
卫戈写得快,捧着暖黄的莲灯笑看他犹豫不决的模样。林晗一手拈着笔,冥思苦想,另一只手既要托着灯,又要拿着纸笺,很不方便。
卫戈朝他凑近,道:“花灯给我,我帮你拿着。”
林晗运笔如飞,抬眼瞅见他,大惊失色:“你看见了!”
卫戈忙发誓:“我没有!”
“不灵了!”
“没这回事,灵的灵的。”
林晗眼巴巴瞧着他的灯,道:“不公平,我也要看。”
卫戈对他这娇纵性子无可奈何,哭笑不得:“哎,你呀……”
林晗捡起他塞在花心里的纸笺,缓缓展开,上书四字:长相厮守。卫戈索性也瞧了他的,同样是四个字:长命百岁。
彼此心照不宣,却都暗想,要是这两个愿望同时实现,那该有多美好?
年年岁岁与君共,百年之后,合为一坟。魂魄化作双飞蝶、连理枝。
莲灯放入水中,随波逐流,与万千灯海汇合,在深暗的夜里长明。
河畔冷风刺骨,林晗垂着头颅剧烈咳嗽。卫戈揽着他的肩背,解下自己的斗篷,罩在林晗身上。
“快午夜了。南郊报恩寺要敲钟了。含宁,我们回家吧。”
林晗从黑斗篷里探出脑袋,道:“这么晚了还有人上香?”
“送灯夜去寺里上香是旧俗,雪麓川那边还有夜间庙会,禄州人祭奠亡故亲友的。你身子不好,别去凑热闹。”
林晗听话地点头,与他一块往王府走。走到南市口,碰见几个心急如焚的手下,便搭乘马车,飞快往府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