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卿言一开口,绕在陆觉心头的那些杂乱便都随着消了。他也不是未曾问过自己“为什么”,就像那日醉酒时问过叶寒云的那些话,都是陆眠之曾经真情实意的问过自己千百回的。开始是没有答案,后来是埋在心底里顾不得找答案,如今只等这人再唱起来,却又忽的明白了一样道理。
若是一门心思的硬要索求,反而是求不得的。如今放下了一身的陈杂,只当陪这人唱曲儿静心,才觉得在这间房里流走的光阴珍贵——既然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不就是够了?
既想至此,陆觉就免不了用手在腿上轻轻的打起拍子合着板眼来与陈卿言同唱——其实勉强不过算得上是哼唱,他唯听陈卿言唱过那么一次,能将曲调记个七七八八已是不易,陆少爷再灵光不过的脑袋,能将词全都记住也是不能,但这样也不坏,倒像是陈卿言领着,陆觉听着偷偷的学,自己的心底生出了许多的甜蜜来。
“太阳落下山,秋虫儿闹生喧。”
这段陆觉实在是记不得了,只能安静下来听陈卿言唱。
“日思夜想的……”
陈卿言唱到这儿,却是一顿,陆觉也就跟着把手里的拍子停了,房间里少了你唱我和的动静,竟是一下就安静得有些异样,只是今日陆觉备感奇怪的事情太多,这也算不得什么值得说一说的,他刚想问问陈卿言“该不是忘了唱词?”却只瞧这人朝着自己踏了一步,沉气开口再唱:
“日思夜想的……陆哥哥,来到了我的门前。”
“……”
“二更鼓儿发,小陆哥哥把墙爬,惊动了上房屋痴了心的女娇娃啊,急慌忙打开了门双扇呐……”
陈卿言唱着,脚下也跟着挪步,终是走到了陆觉的跟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一把手我就拉住了,心爱的小冤家啊。”
再没了别的话。
静了。
可两个人却都犹如置身于海上起伏的游船一般,心上再也没有比这还要波涛汹涌的时候。陆觉也不是没有拉过陈卿言的一双手的,指节分明,或是执扇,或是打板儿,又或是拿着玉子,可从来没有这一刻与自己十指相扣时这样的好看。
陈卿言只觉得陆觉的手微微的颤着,他看着平日里最会贫嘴的陆四少爷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陈卿言看着陆觉眼睛里的自己,忽然就觉得心里的海静了。
他人生这短短的二十余年,遇见了那样多的人,尝过了太多的辛酸苦辣滋味,他的小船在这片海里风雨飘摇的没个依靠,一个浪头过来就能将他轻易掀翻——
可如今终于能靠岸了。
陆觉,原来我在你的眼里是这样的。安静,踏实,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