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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又忽的想起那日自己带他去庙里烧香,心中这才明了了——原来那时的难以开口竟都是为了今日的种种,他早在那时就瞒着家里,只不过那时还彷徨着不知做什么打算,而到了现如今,打算是定了,却是这样的要人伤心——

伤心到了极致便成了愤怒。

陆棠不过凡人,不过为人姊妹,不过为人儿女。

怒火烧上了头,心也跟着偏了糊涂起来,念着的无非是“自己家这样好的弟弟,怎么就无端端的走了歪路,定是有人挑唆的”这样的歪理一旦起了,就无法收势,恨不得一并朝着那“教唆陆觉学坏的人”狂风似的狠命掠去——陆棠下定了心思,倒要好好瞧瞧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自己一同长大的弟弟带坏了,准要他好看。

于是终于等了一日,陆觉从家中离开的时候,偷偷坐车跟了上去。

她原本以为人定是被安排住在了陆觉的私宅,哪知道陆觉的车七拐八拐的,却是在一处闭塞的窄巷口停了下来。陆棠不便再追上去,只能焦急的远远的在车里等着。果然没有猜错,不多一会儿便就出来了,只是这会儿手上拎着多了一样东西——冒着热气的馄饨。

“跟着。”陆棠吩咐司机继续跟上去,这才到了那处小院的门口,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擦黑,只瞧见小院儿外头影影绰绰的,门口种的是蔷薇花么?却是都已经落了,但叶子修剪的还算整齐——看来住在这儿的人过日子还算讲究仔细。

陆棠探头往车窗外瞧,却看见陆觉站在小院的门口,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该不是发现了?”陆棠心里一慌,只想着猫腰躲了,可又转念一想自己弟弟的脾气,若真是发现了,便也就直冲冲的过来了,怎么也不该是站在门口杵着,再说自己来是为了干什么的?何苦怕他?于是这才放心大胆起来。

陆觉倒也没什么再多做什么,原来只是站在门口用手轻轻掸着衣服上的浮灰,陆棠忍不住在心里轻哼了一声:可见屋里头那位是个穷讲究的主,可再看下去,就瞧出了哪里不大对劲儿了。

陆眠之着重的掸着双膝处,可还是像怕不够干净一样,又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手帕来再掸一次——陆棠这才想起来他这样做是为什么。他在书房里时,恐怕是一直跪着不肯起来的。可回了这头,却先想着的是如果屋里的人看见了,要觉得难受。

陆棠只觉得心口像是有什么梗着,眼前也跟着模糊起来。这时候,就瞧见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屋里快步出来,拉开了院门。

陆棠离的远些,并不能听见这人说的是什么,但想也能琢磨出一二,无非就是一些“等他回来”的寒暄话。她眯起了眼睛想瞧瞧这人的样貌,可无奈天色暗了,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体量身高都与陆觉相当,一举一动也是斯文样子。陆觉将手里的馄饨递过去,这人先是攥着陆觉的手,接着就左右各瞧了瞧,看着并无来往的行人,便将陆觉往院里拉了拉,尽管如此,陆棠还是能够清楚的看见他飞快的在陆觉的侧脸上留下一吻,陆觉笑着将他揽在怀里,俩人就这样亲亲热热的进了屋。

陆棠坐在车里,只觉得没了力气,临来时那些在自己心里发了狠的“给他些颜色瞧瞧”这样的话此时更无处可寻。就这样过了良久,直到司机在黑暗里问了一声:“夫人,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这司机极会瞧人眼色,嘴也是严的,不该看见的只当自己从未见过。

“回去?”陆棠有些茫然的看向窗外,却正瞧见了小院儿屋里那透过柔纱的帘布映出的暖阳一般的灯光来,她点点头,终是说道:“好啊,回去吧。”

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