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噜噜响的呼吸声没有了,屋子里除了床底滋滋燃烧的碳炉,没有别的动静。
我知道他在听,干脆把我这几天的感受一股脑儿与他讲:“我最早求你时,我说过这辈子欠债,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还,但是我想今生都还干净了吧,我们下辈子还是别碰面了,三爷你说好不好?”
他没应,应该也会觉得唏嘘感慨吧,没想到相识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纠缠。
我想知道他会是什么神情,偷偷扭头望向他。
赵方羡张着嘴睡得眉头都彻底松开。
他睡得好香。
我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与他讲什么温情或者暧昧,这不是纯纯浪费时间吗?
我把帕巾扔到他脸上:“起来,自己擦干净!”
赵方羡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扯开帕巾,继续与我摆张不开心的臭脸:“为什么要搬到外屋去?我不记得让你擅作主张睡外面。”
我低头不敢看他,只管收拾他顺手卸下来的衣物:“你有的是女人可以选择,没了一个阿莲,还有一个秦小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不动声色,继续脱掉中衣,拿起帕巾抹到锁骨上:“秦音不是阿莲,她有她自己的归宿,那个人不是我。”
我随口问道:“那会是谁?”
“她一出宫,皇上就给她点了一门亲事,嫁给郑家公子,也就是差点成你姐夫的郑可麟。”
第三十一章 离恨画作远山长
这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哪怕他没有提元安的名字,也将我的心一下拉扯到底。
我无心收拾他的衣物,到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根画眉的炭笔,我记得给爹爹起坟时,用的就是这笔写了简陋的墓碑。
想了想还是递到他面前:“忘记和你说,这是姐姐临死前偷偷给我的,说是……能告诉我很多事情。”
赵方羡把玩一遍便召我过去,拉着我坐到身边,将眉笔画在我眉骨上。
他分外认真,目光随之笔画一点点挪动,不时轻轻哼吟:“……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出自宋·欧阳修《诉衷情·眉意》。”
词是什么我差点听不清,他哼哼唧唧自娱自乐,果真喝了不少,我不免想起阿莲生前提起为什么看上他,因为宴席中,他在一群醉鬼里鹤立鸡群,乖得让女人生出怜爱。
我抬眼观察他此刻醉醺醺的模样,心想阿莲姑娘真是看走眼,这男人哪里不喝酒?也是个醉鬼,醉了之后酒品一塌糊涂。
我挡开他的手:“三爷画好了吗?你身上的臭汗还没擦干净,别等水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