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譬如现在,她不过出下包厢,叫小二的换上一壶热茶,再度觑向对面戏台子时,就收到了一个暗含几分警告的眼神。
这是担心她跑了。
她不傻,知道跑不掉,又何必多费功夫,且徐徐图之罢,更何况,她外祖的人说不定正在路上,她娘亲发现她不在,定然是要叫人来找她的。
到时候,便是他们的分别之时。
沈书晴端起热茶在唇边,抿了几小口,再度抬眸时,整场戏已进入到了尾声,本该是表兄表妹碍于双方的家室,泪眼挥别,再无重逢之日。
不想如今却生生改成了,那表兄休了妻子,并且想办法将表妹如今的丈夫害死,而强迫她与自己双宿双栖。
落幕之前,是两人拜堂的场景,陆深本该是看着那旦角掀起红盖头来,然他却并未看那旦角,也不曾去挑那盖头,而是隔着数丈之远一瞬不瞬盯视着自己,眼神凌厉中又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压迫。
沈书晴当即明白为何他要去唱这一出戏,他这是再告诉她,他就是要强求,便是她将来嫁做他人妇,他照样会想方设法将她抢夺过来,不会顾及她的任何想法,一如戏中一般,并不会顾及那旦角对现任丈夫的感情。
失力地靠回椅背上,沈书晴连握着茶盏的手皆在打颤,滚烫的茶水溅出落在她的脚背上,她却丝毫没有感觉,细细密密的恐惧攀腾而上,她怎么就招惹上了这样一个疯的?
陆深的玩票赢得了满堂喝彩,倒不是他唱功多少超凡脱俗,说到底不过是色相迷人眼罢了,捧这些南戏小生的,多是些富贵多金的贵夫人,此刻便有扭着腰身或者端着架子过去与他搭讪的,可陆深却直接回以她们阴恻恻的眼刀,不几时,便也再无夫人小姐敢上前攀谈。
虽则不敢上前,却并不妨碍她们炙热的目光始终锁在陆深高大的身躯上,直到他的身形进入戏台子对面最正中的包厢,众多夫人小姐这才恍然大悟。
这小生是看不上她们那点子富贵,转而投入了更加权贵的妇人的怀抱,全场女子的妒忌加在一起,只怕够沈书晴喝上一辈子的酸醋。
可沈书晴这个当事人,却丝毫没有享艳福的心,反倒是还十分心惊胆战,只因陆深不仅方才用这出新改的戏敲打了她一番,如今还掏出一只兔子模样的玉佩递给她。
沈书晴起身,忐忑接下,往眼前一瞧,背后竟然还有个“瑶”字,到真真是和从前她那个碎了的平安玉一模一样,她霎时不知如何是好,这厮到底想干嘛,遂那质问的目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