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地砖光滑如洗,陈设如旧,只是都被换成了新的一套,谁也想不到这里几个月前地上流的鲜血足以漂起断指。
林穆言高高坐于龙椅之上,清隽斯文难掩温润气质,微微弯起的嘴角却不见笑意。
薛竹隐行过礼, 从袖中掏出一本奏章, 呈上:“这是请命给苏先生翻案的奏章,还请陛下过目。”
林穆言只淡淡看了那奏章一眼,却不打开,盯着眼前的诏书,兴致勃勃的:“竹隐, 你来得正好,我要追封苏泠烟为皇后,封号就叫明昭, 你觉得如何?”
薛竹隐看他即位后每日夙兴夜寐, 兢兢业业,勤勉于黄州的瘟疫, 青州的水灾, 俨然一副明君的模样,还以为苏泠烟一事不过是他人生中鲜少的犯下的大错, 他还是个明君。
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苏泠烟。
薛竹隐劝阻道:“苏泠烟现在名义上还是顾修远的侍妾,且她与邢昭旧有婚约,陛下无端追封她,只怕落人口实。”
她接着又说道:“陛下现在已经二十四,还没有成婚,还请在世家之中择几位贵女充入后宫,这样不仅能拉拢世家,还能早日诞下子嗣。”
林穆言的语气仍然温和,话中的推拒之意却很坚决:“这话你已经提过几遍,朕的妻子已故,不想再另娶。”
薛竹隐带了点埋怨,皱眉说道:“陛下若是将苏泠烟当妻子对待,怎么会把她藏起来密不示人,放任她死在香辰殿的大火之中?人死无益,还请陛下早日放下。”
“你一口一个陛下,是不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放在心上了?”林穆言也觉得此事不妥,将诏书合上,说道,“朕派去的使者已经将拜相的任书送到滕州,陈先生却还来一封请求致仕的奏章,说他要终老岭南,是不是你写信给他告诉他我与泠烟的事情,他在生我的气呢?”
薛竹隐自辩:“臣从未与陈先生说过那些话,他在信里说如今长子在藤州娶妻,他与亲家交好,还新收了个学生,也不想再走动了,陈先生许是被此事绊住了脚步。”
林穆言无奈地点点头:“陈先生在京都生活了大半辈子,末了不想竟要在那般偏远之地颐养天年,我们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也没能侍候左右,实在有愧。”
他又问道:“顾修远还没有回来吗?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朕需要一个得力的人担任枢密使。”
薛竹隐被他戳中痛脚,藏在袖中的指尖掐住掌心,如局外人般淡道:“臣与他感情不和,与他无书信往来,并不知道他的消息。”
林穆言抬头看她,重复一遍:“感情不和?”
薛竹隐面有窘色,尴尬地看着地砖。
他又像想起什么,自顾自地说道:“可见有时候成婚不一定能有好结果,朕当初若与泠烟成婚,说不定也是这般结局。”
林穆言又看了看吏部递上来的名单:“那便让纪良做吧,左右朝廷现在无事,且放他在外待一阵子,等他有事了再召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