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远被她一瞪,这才想起来她洁癖甚重,自觉从桌上下来,用袖子把自己坐过的地方擦了擦。
擦完回头看薛竹隐,她面带薄怒,一双秀气的眉毛紧蹙,身子微微后仰,一副警惕的样子,好像真的很为他刚刚的话生气。
顾修远突然就有点心软。
她那样在乎自己的名声,为人又磊落光明,若心底真的不在意他,他拿她的无心之言强逼她承认,一定会给她造成困扰。
她的眼底一片乌青,想来是日日挑灯看书处理公务,自她到高州来,一直紧绷着,片刻不得安歇,自己又何苦拿这些对她来说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她。
怪就怪他自己,见了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又总是忍不住想来找她。
顾修远眼底黯然,垂下眼眸:“是顾某没有分寸,刻薄寡德,还请薛大人见谅。”
薛竹隐被他突然疏离的语气惊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既然不再揪着那句话不放,她面色也缓和下来,淡淡说道:“我不和你计较,你走吧。”
顾修远都不记得那天自己后来是怎么走出营帐的,薛竹隐说完那句话,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就当没有他这个人存在,刚刚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自顾自打开书卷看了起来。
他得意洋洋地摸黑进来,坐在她常坐的椅子上,有种重回侧卧之榻的感觉,在脑海里把他要说的话过了好几遍,想到她那双嗔怒的眼睛和口是心非的表情,忍不住笑出来。
最后却走得像个逃兵。
薛竹隐看起书来十分专注,甚至懒得用余光看他,他越发觉得窘迫,除了自己脚下的地是实的,周围都是万丈深渊。
小半个月过去,顾修远操练一个月,手底下的兵终于有点长进,要带出去试试水。
昌吉寨何必只有蛮力而没有策略,顾修远带了十几个人轻轻松松就把敌人引出来,埋伏在宁州城外西边的甘蔗地里的几百士兵冲出来,歼敌五千人。
大家看出来,顾修远不想大军压境直接攻城,那样也能攻下来,但损失也不小,他要慢慢玩,把对方的势力一点一点蚕食。
军中一时士气高涨,高州太平日久,乍然起了战事,原本在家种地营生的士兵被征召去真刀真枪地格斗,一练就是一个月,还只能防住宁州的进攻,谁也受不了。
这一战让他们看到无痛结束战事的希望,顾修远在军中的威望水涨船高。
他还大发慈悲,第二日下大雨,他索性放宁州士兵一日假,召了望江楼的歌姬来表演,慰劳远道而来的士兵,甚至组了两个蹴鞠队,让大家看踢蹴鞠。
薛竹隐第一个反对如此纵乐,战事才刚刚开始,这样只会让军中纪律松弛。况且今日天气也不好,万一宁州那边搞突袭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