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犹疑道:“或许是喀喀地作响。”寿景真人挥挥手,叫她继续讲。
侍女道:“叫了几声,殿下也没有回音。奴婢点灯进去一照,那屏风后面晃过一道影子。”
寿景真人又问:“是白影,还是黑影?”侍女道:“仿佛发着白光。”寿景真人再叫她讲,她颤声道:“奴婢再一看,床上锦被挣来挣去,里边躺着这……这条狗。过不多时,狗便死了。”
那 侍女本家姓李,如今唤做金杯。荆王好酒色富贵,房中丫鬟便以“金银铜铁木”并“杯”起名。金杯天生媚相,是以得了最贵重的“金”名,平时也最得荆王宠爱。 这会儿哭将起来,一滴清露挂在桃腮之上。寿景真人却浑如不见,自顾自同荆王道:“殿下,这侍女四柱之中, 二柱都属‘杨柳木’。杨、柳俱是属阴招鬼之树,而她姓名李中有木,杯中有木,还要再助长鬼气。”
荆王沉吟道:“杨树……柳树……鬼么。”寿景真人将大小两只眼从下看着荆王,问道:“殿下,这事如何是好?”
荆王招金杯上来,问道:“你原本姓李,是么?”
“回殿下的话,奴婢本来是姓李。”金杯不敢擦脸,那泪珠就像穿着根线,一连串从她眼里落下来。
荆王招手教她靠近些,搂着金杯细腰,道:“怕甚么。孤王考考你。庶人常有一句话说,桃养人,杏伤人……后边是甚么?”
金杯答道:“回殿下的话,后边是‘李子树下埋死人’。”
荆王笑道:“那就填了罢。”
他平日处死府中侍人侍女,偶有不愿听他们惨叫求情的时候,便带出王府活埋。但荆王又嫌“埋”字露骨,于是总说“填”。
此言一出,金杯当即昏死过去。宁达面色骤变,跪下求情。荆王拍拍手,道:“宁达,你不怕孤王将你也‘填’了?”
宁达伏在地上发抖,却也不肯退下。殿内众人噤若寒蝉。来拖金杯的两个下人也不敢动,停在原地。
薄约忽然感到自己袖子一紧,回身道:“游儿,你想救她么?”
江游世悄声道:“她待我们也挺好。”
薄约便将自己袖子轻轻抽走,上前揖了一揖,道:“殿下,草民有个办法,殿下可愿一听?”
他自进了王府以来,对荆王算是既倨且傲,这会突然软和起来。荆王奇道:“说罢。”
薄约道:“依我看,金杯姑娘名字里带‘金’,恰好克木。而‘杯’字虽带木旁,边上却是一‘不’,是将这木给消去了。殿下若放心不下,将她名字改作‘金鐘’,其余人等也一并地改了。又能克制杨柳之木,又不改原意。”
那荆王一时不语,似乎在考量,其实却眯着眼,盯着薄约在看。薄约朝他微微地一笑,荆王道:“好罢,依你说的办!”
寿景真人捻着胡子,长叹一声。荆王道:“真人还有何见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