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太子答应云鹂,同意让她日日都来旁听。唯有日日相见,才敢确定她一切安好。
这是攸宁六十九年初春,云鹂日日往返东宫,与太子一起,成为太傅岳霄的学生。
云鹂是个极勤快极上进的学生,时常比太子去书房还早。等到上完课了,太子要去处理政务,她闲着没地方去,还会在书房多待一阵。
那种时候,她通常会请求太傅岳霄也留下来,美其名曰是为她补课,再讲授她没听懂的问题。其实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多待一会儿,想要他陪她。
太子在的时候,岳霄讲授的内容一般严肃又晦涩。等到太子走了,云鹂会请他教一些别的,诸如琴棋书画之类。那种时候,气氛会变得轻松,两人相处不像师生,更像朋友。
春末夏初,云鹂提出要学画画,岳霄从花鸟鱼虫教起。画鸟的那天,他带了那只暗绿绣眼鸟来书房。
自从新春时将鸟雀交给岳霄照看,云鹂一直没有把它领回来,只是在听课之余问问它的情况,问它吃得好不好,精神状态好不好,啼鸣声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动听,羽毛是否洁净漂亮……
她经常会问,但就是不把它要回来。
有一次连竹烟都忍不住问:“公主为什么不把阿鹂接回来,公主不是最舍不得阿鹂吗?”
她只是笑笑,说阿鹂找到了更喜欢的人。实则心里在想,舍不得也要舍得,若真有分离那一日,她宁愿在那一日到来之前,阿鹂就将她忘记。
所以岳霄带绣眼去书房那一日,她是隔了百余日才又见到它。
云鹂久违地逗它,耐心喂它吃食,还给它梳理羽毛,做完这些,和岳霄一起照着它的模样画画。
两人各执一笔,岳霄很快就画完,画中的鸟儿俊俏灵动,比真实的阿鹂更胜一筹。云鹂画的阿鹂,却是灰头土脸,羽毛凌乱,身子也胖了一圈。
阿鹂飞到那张纸上踩了两脚,像是不承认那丑家伙是它自己,喳喳叫了几声,连连抗议。
“可爱。”岳霄难得失笑,安慰云鹂,“它现在不就是公主画里的样子?”
云鹂也随他一起笑起来。
那日黄昏,云鹂与岳霄告别时,仍然没有带走阿鹂。
“公主为何不带它回去?”岳霄以为这只鸟儿今日不会再跟他回家。
云鹂摸了摸鸟的羽毛,很自然地说:“因为阿鹂喜欢你。”
房间里空气忽然安静了,连鸟雀都不再啼叫,不知道它这是默认,还是沉默地抗议。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把鸟雀的羽毛照得愈发光鲜亮丽。云鹂看着它翅膀上的光亮,像看着一些初见天日的心事,不确定要不要把它挑明。
岳霄没有说话。
沉默蔓延,笼罩鸟雀的翅膀,仿佛让那羽毛上的光泽都黯淡了几分。心事随之忽明忽暗,在完全隐没之前,她没有抬头,又轻轻问了一句:“那太傅喜欢阿鹂吗?”
鸟雀扇动翅膀,搅乱最后一抹夕阳。夜色在沉默中降临。
“这还用问?”书房门口忽然传来太子的声音,“阿鹂是当初被孤挑中的鸟儿,谁会不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