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再多问, 以免显得自己好像很在乎似的, 于是朝面前若即若离的那道人影说:“断冥涯的禁地你也来过了看过了, 九天玄火不在这里, 我想回去了。”
夜昙林光线很暗,雨水也像重重帘幕一样模糊视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也没听见他回答, 既然话已说出口了,她转身从旁路离开。
她想, 若是在人前, 他一定会拉住她不让她一个人走。但现在没有, 她走出去好一段路, 也没有听见他说话。
她假装随意地朝身侧甩了甩手,数次落空, 除了雨水还是雨水。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身后也没有人在。
他没有拦住她,也没有跟上来。鬼姬一定不会这样对九十六。但越寒霄会这样对赵梨攸。
这样一比较,她越发觉得自己猜得没错,这一日一夜里那些亲密无间的互动,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假装。
也好,他本来就不该那样对她,以免让她在回到澜光剑之前,生出一些连自己也捉摸不透的奇怪想法。
也好,冷淡一点也好。否则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告别。
赵梨攸不再细想,独自在雨中走了许久,分明是照着来时路原路返回,却迟迟找不到夜昙林出口。
夜昙花枯萎的花枝散落一地,花柄里还灌满血水,从截断的缺口处流出来,即便混进雨水之中,仍然散发出叫人作呕的气味。
她不敢低头细看,但也能想象脚下的恐怖景象,有时走得急了,一不小心踩到乱糟糟的花柄,脚底触感软塌塌的,像血水凝成的小蛇。偶有一两枝翘起来的花柄扫到腿上,皮肤顿感一阵恶寒,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血蛇咬一口。
她慌不择路,匆忙跑开,不知跑到了何处,迎面撞上一个人的后背,脱口而出喊了一声“主人”,再也顾不上和他生气,立刻张开双臂抱他。
但那人一动不动,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推开她,只是立在暴雨中没有一丁点儿反应。
赵梨攸察觉不对,她手上又摸到了那种滑腻腻的条状物,脸上似乎也有花枝在扫来扫去,且她此刻用双臂圈住的这个人瘦骨嶙峋,似乎没有血肉,显然不是她要找的人。
甚至,不像活人,不像一具完整的尸首。
刚这样一想,她还没来得及放手,手臂抱着的这具身体忽然坍缩,洒了一地,只是一堆枯骨,不知死去多久了,皮肉是一点都没有了。枯骨原是被几株夜昙花勒住,才立在原来不倒。此时碎在地上,枯萎的花枝无处依附,也落得遍地都是。
她在惊恐中明白过来,这是被夜昙花吸食了血肉的男宠。整片夜昙林中,不知还有多少具这样的枯骨。此地就像是断冥涯上的眷花楼,比鬼市里那地方更荒芜,更恐怖。
一回想才知道,她刚刚进入夜昙林的时候,月光照耀下那一簇簇洁白无瑕、温柔可人的夜昙花,应当就是缠绕在一具具死/尸和枯骨之上,因为吸食了血液和精气,枝叶长得尤其丰茂,掩盖了其下的死相。那些花还假装温柔地蹭过她,也许只差一口就啃咬她,只差一口,就让她也变作一副枯骨,被缠绕在花枝之下。
她在暴雨中兜兜转转,一路奔走,迟迟未能走出夜昙林。因看不清前路,走得越快,越容易撞到东西。起初还心存侥幸,希望碰上的是她要找的人。但每一次撞上,紧随其后的都是一阵骨架碎裂的声音,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