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的太子,声音听不出喜怒:“太子, 你有什么话说。”
“父皇, 此物确实是儿臣的。”太子面无表情地跪在皇帝面前, 连个辩驳的后话都没有。
“人也是你杀的?”皇帝没料到对方这么痛快就承认了, 甚至有些犹疑,“父皇可以听你辩驳。”
“聂士源并非儿臣所杀。”太子跪得端严, 哪怕证物都被找到, 他也丝毫没有慌乱, 哪怕面对皇帝的质问, 声音依旧是威远清澈的,“此物在半月前丢失, 儿臣想着不过是身外之物, 丢了便丢了, 未曾想居然落入了歹人手中, 如此低劣的栽赃陷害, 还望父皇明鉴。”
“身外之物, 身外, 之物……好一个身外之物。”老皇帝神思恍惚地重复了好几遍, 像是在不断焦忧, 他用指腹不断摩挲着这块佛玉牌, 一向矍铄的目光露出几分浑浊,“君子无故,玉不离身, 瑾年要好好留着。”
太子无动于衷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缓慢抬眸, 也道:“父皇已经很多年没叫我名字了。”
听了这番话,老皇帝神色复杂地望向他,随即又收回目光,双手捧着这玉牌仔仔细细地瞧了起来:“佩玉丢了都懒得去找,你就这么恨父皇吗?”
跪地的太子以额触地:“儿臣不敢。”
“朕知道,你心中对朕有怨念,所以连这玉牌都厌弃……”老皇帝惆怅的话说了一半,突然拿起佛玉牌转了个话头,乐呵呵笑了起来,“该说不说,朕当年的雕工真的很不错,瑾年你瞧,这玉蝉,多灵动鲜活啊!”
前面的皇帝笑得开怀,但太子依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并未觉得有多好笑。
他没有附和,所以皇帝独自笑了几声,干巴巴地止住了。
“上面雕的这佛,也好。”皇帝自顾自地说着,“朕当年所有的耐心都给了贞妃,朕知道她拜梁域那边的菩萨,所以特意叫人去请了她们那边的佛摆在祈国寺里面,在她怀你时,朕为了让她欢欣,专门学了玉雕的手艺,整整四十九天才雕出了这佛玉牌……”
太子根本不知这佛玉牌上面的往事,如今是第一次听,不可谓不震惊,他眉心起了一丝审视,重新看着与自己相看两厌的父皇,虽然没有刻意露出蹙眉的表情,但他身上毕竟流着异域的血,略高的眉骨与深邃的眼眸其实很容易透露真实的情绪,单凭一眼,就立即被上位的皇帝捕捉到了。
“对,是朕没有告诉过你。”老皇帝笑着招了招手,让他跪过来些,“来瞧,你凑近来瞧瞧。”
太子立刻收敛了方才的情绪,顺从地膝行上前:“是。”
老皇帝抬起右手按住他肩头,左手捏着那佛玉牌对着殿内的烛火给他瞧:“——看到了吗,这佛旁边的玉蝉里面其实隐着红,是朕当年特意寻的好料子,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吧。”
太子从未对着烛火细瞧过这佛玉牌,这一次,他难得认真看了一回,但注意到的不只是玉蝉,而是佛玉牌一侧沁光的四个小字——开熹长子。
这么多年的东宫隐忍,皇城蛰伏,他何尝不是靠着这四个字苦苦撑着。
他是长子、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吃再多苦也是应该的。
“这佛,朕敢肯定你绝对不认识。”老皇帝喜笑颜开地扣住他后脖颈,让他继续靠近些,“这叫太子佛,寓意至善至纯,明心见性,永无烦恼,欢喜……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