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会带着自己入宫向陛下争取京畿路提点刑狱司的职位,也会在回宫路上教训自己别和恒亲王起冲突,会在军营中次次磨他的脾性,打压他争强好胜的势头,可也会在生死存亡之际找个借口把他调走……
江闻夕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慌,多年不曾释怀的怨恨与得知真相的愧疚挤兑到一处,他一生犹豫挣扎,这样复杂的爱恨更难消化,恨不得吐出一口淤血来,把理不清的感情全带走。
他狼狈无措地合上木匣,身形踉跄。
他很多时候都靠着单纯的爱恨去支撑自己活下去,征战沙场时,生逢险境时,他会想着远在京中的爱人温宛意,会狠狠地暗骂一心想要自己去死的父亲……
可如今,他对温宛意的念想被打散了,对父亲的恨也要消失了吗。
他知道的,那是一个笨嘴拙舌的武将,就连母亲都会嗔怪对方的讷口少言和不解风情,自己又能苛求对方什么呢?这样一个人,确实是没办法做到心细如发。
若非要怪的话,反而该怪自己太过心思敏感,想的多,心中的委屈和不甘也多。
江闻夕捏着拳重重砸了几下墙面,突然只想一件事——自己现在就要去找到父亲那妾室,好好问一问,当初自己在行宫听到的那句话是什么。
他没听清父亲的回话,只当对方是想和姨娘一起害死自己的,如今再想,事实是否并非如此。
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江闻夕离开暗室,备马便去找人了。
他知道那母子俩的踪迹,也知道那姨娘已经快要病死了。
不知再去寻人,可还来得及。
年节,瑞京城车马骈阗。
一处僻静少人茶楼早早歇了业,却无人知晓里面的情景。
恒亲王带着亲信在此地面见富贾陆氏陆知筠,众人谈论着朝堂之事,也谋划着他日之策。
“先丞相是朝堂中名德重望的股肱之臣,颁布过‘六十四嘉荣令’,辅佐出了一代盛世王朝,可也是这一出改革,顺势将在朝为官的异域官员都清出了朝堂,惹来大小十二个部族小国的不满,那时东宫其实与那些宵小部族来往密切,丞相惹外族不满,太子便在暗中给丞相施压……”
众人闲叙间,温宛意寻了借口离开了这里。
她刚出门,便一扶元萱,险些栽倒。
“姑娘当心。”元萱见她脸色不对,问道,“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
“不碍事的,只是觉得有些闷。”温宛意护着心口,笑意苦涩。
她方才听到的旧事,事关太子和丞相,外人也许听不出别的,可她却能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