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如泼墨的乌发散了满肩,蜿蜒着勾在她颈侧。春山折黛,鸦睫如羽,随着她的呼吸静静绽放。许是才喝了药,往日里淡色的唇变得水色含光,像是初春开的一瓣桃绯。
时至今日,长孙蛮还是不得不由衷的发出一声感慨,她娘真不愧是长安第一美人。
萧望舒面不改色地喝完了苦药。长孙蛮自顾爬上了床,搂着美人娘的细腰,二话不说先甜甜唤了声:“阿娘。”
萧望舒低眼看她,唇边漫上几分笑意,“今日怎么想起玩雪了?”
她清清淡淡一句话,说来是没什么深意,但长孙蛮就是没来由地心下咯噔,连忙解释道:“我想看看雪,白茫茫的很好看。”
“那看够了吗?”
“看够了。”长孙蛮识相的点点头。
萧望舒仍面带微笑,理了理她方才在春娘怀里弄乱的额发,“看够了就好。”
长孙蛮一听就知道她娘是没信刚刚那番说辞。她鼓了鼓腮帮子,道:“其实也不是想看雪……”婢女递来一把精致小巧的犀角梳,不一会儿,长孙蛮就感觉到头皮被梳弄后的麻意。
她松懈了几分心思,小声说道:“听说长安的雪还不算大呢!越往北边儿去,那儿的雪越大,下起来能有手掌那么大呢!”
……
天下十三州,越往北边走越是苦寒之地。南边虽富庶,兵力却日渐消颓。慢慢发展到如今,北边几大州府,譬如幽州、凉州等,皆是现在数一数二的屯兵重地。
长孙蛮口中的北边,恰恰又戳了长公主的心窝子——鼎鼎大名的燕侯可不正盘踞幽州。
小姑娘生得娇,养得也娇。长至如今,都还没踏出过司隶部。跑得离家最远的一处地儿,也都还是隔壁的东都洛阳,根本不会知晓北地境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定是将燕侯每年递来的书信记在了心上。
春娘简直是悔不当初。说到底,她就不该心软让书侍读信。
长公主和燕侯这事儿,可是连陛下也没这个胆子去重提啊!
第2章 长安(二)
“下起来能有手掌那么大呢!”
小孩子的话逗趣,萧望舒冷淡的神色一松,“塞北风光,旷野飞雪,想来的确不错。”
“是呀,阿爹说那儿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每次他送来一车的小玩意。阿娘,你说他也太闲了吧!”
萧望舒停下梳头的手,“怎么这么说?”
长孙蛮扳着小指头,“因为你就很忙呀。我已经好多天没见过你了,可阿爹总会时不时给我写信。阿娘,你少喝一点药,我就很高兴了。”
萧望舒一时有些哑然。她应道:“等我忙完手中的事,就请教坊司来府上排戏,好好陪陪你。”
长孙蛮忍不住提醒道:“阿娘,我不想听戏。南市那儿好多胡人杂耍,我们请一两个好不好?”
她娘断然拒绝:“南市太过混乱。你若想看杂耍,教坊司里也有胡姬。”
“不要,我要看南市的胡人。那儿的胡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