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妄像是到这时才拨开七年光阴的迷雾。
他的眼眸愈发暗沉,像一头重新审视猎物的孤狼,他看着萧望舒,犹如看着一场怦然消散的镜花水月。
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寒,直白地、毫不留情地咄咄逼人:“你对你的父亲深信不疑。好,你想为萧复死,我不拦你,可你别把阿蛮带上。她是我的女儿,她有自己的人生,她不需要为任何人活。”
萧望舒皱眉:“我从来没有……”
“你明明知道胎像不稳,从有孕开始就有滑产的征兆,可你还是甘愿冒险长跪守灵,只为了替逢林二家争取回京的时间。孝比天大,更遑论是天子驾崩,没有人敢上前提一句封棺下葬。满嘴仁义道德之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自拆家门。”
萧望舒别过脸,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尖锐:“阿蛮被孤照顾的很好。你决定逃出长安时就该清楚,你没有资格再说这件事。”
“我没有资格?是,我当然没有资格。长公主跪倒在先帝灵前时,我还在被一只匕首钉在了鬼门关。等我好不容易醒来了,面对的却是登基为帝的新皇,以及我早产体弱的女儿。”
长孙蛮摊开手心,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湿漉漉的薄汗。她知道自己是个早产儿,但她不知道自己的早产大有来头。
顺顺当当理下来,估摸应该是:
七年前她爹娘闹崩,奈何她娘还怀有身孕,她爹这个行动派打算把人捆回去,没想到她娘反手就捅了一刀,直接把她爹给整昏迷了。
恰逢成宗驾崩,她娘无暇分身,也就没有继续管幽州人马出逃一事。为了等回兵力,她娘估计法子都用尽了,最终不得已跪在灵前,才等到了逢家和林家。
而也是因为这一跪,长孙蛮提前出生了。
大概是他的不依不饶彻底触怒了她。
萧望舒正过身,怒喝道:“早产一事非孤所愿,阿蛮的身体孤比你更清楚,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是我生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健康!”
长孙无妄一愣,显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几乎是立刻就丢盔弃甲,“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生阿蛮不易。我……”
“不必了。”
她没有再留给他一句时间,极快地错身相过,摆明了一刻也不想多待。
长孙无妄拉住她,垂眼望去,敛尽戾气的眉宇只剩下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