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互停了会儿话头,又道:“还好,小郡主只是娘胎里沾了少许,中毒不深。小孩子身子骨正长,我开几副方子给她调理一下,等过几年长长自己就能克化了。现在倒没必要大动干戈,免得伤了根基,得不偿失。”

话毕,他收回烤得热乎的手,拢了拢袖子,问:“君侯觉得如何?”

“噼啪”一声,炉子里的银霜炭爆出一声细微火花,男人放下手,转过身朝床榻走去。秦互站在那儿,只能听到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准备了多少药来试?”

秦互笑吟吟答道:“不多。除了我能确认的那几个,还要试……也就一二十种。”

“一一试之?”

“一一试之,直到我有把握。”

空气有些稀薄,沉在安静的气氛里。长孙无妄侧过身,乌黑的眼眸锐利如隼,他沉沉凝视道:“你最好有把握。”

对这句突如其来的威胁,秦互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他继续含笑问着:“那君侯是考虑好了吗?这药我是给长公主殿下,还是……”

“药量备好后送到隔壁。”长孙无妄率先走出内室。

秦互丝毫不见惊讶,显然他早有预料——长孙无妄会选择自己先行试药,以求能把剂量控制得更准确无害些。

屏风外,正有死士候在跟前领命。

长孙无妄从腰间摸出一枚青黑的令牌,迎着天光,现出一只匍匐回首的浴火麒麟。正是幽州之主长孙家主令。死士的头埋得更低。

“即刻调派人手,秘密押送毕兰因返回并州。记住,一切动作无需太过隐蔽,伪装成我们的车马,不要惹起追兵怀疑。”

他意有所指地放下令牌,死士不免开口询问:“君侯是指公主府亲卫?”

自月前衡山一事,毕兰因惹怒长公主而被禁足京郊别院,口信带回并州时,并州刺史毕显立表忠心,数次表态会好好惩治不知轻重的孽女,只望君侯能在公主府面前通融通融放她一马。殊不知当夜毕兰因就被偷偷送往洛阳别院,关押至今。

谁也猜不出长孙无妄心里想什么。

正如现在,他否认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不管他们,公主府若要去追就随他们去。引开逢家和皇帝的人马,切勿迎战,只管将他们送入并州地界。之后……带着毕兰因的尸体去找毕显。”

一个被秘密关押的毕兰因,绝不能再见毕显。上一次能侥幸从长公主手下活过来,并不代表她就安全了……用一颗必死的废棋,引走屯聚在洛阳内外的三方势力,还能顺势一步,把痛丧爱女的毕显收入幽州。

死士瞬间惊出了冷汗。

……

萧望舒醒过来时,脑子昏沉,她费力撑起身,稳了好半会儿,发花的视线才渐渐清明。

群青绸幔,雁鱼烛灯,连她踩着的一阶脚踏都是不多可见的小叶紫檀木。萧望舒几乎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洛阳客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