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巫药种子,虽然都很普通,但习性却是大不相同,有的喜阴,有的喜晒,有的长在水底,还有的生在浅滩……这是想要考较他吗?
阿苏措出了底楼,一跃而起,跳到木楼顶上,再次巡视起自己的领地,越看越是欢喜,心里想着要是这片巫田真的属于自己就好了。
作为一个脚踏实地的山里人,阿苏措很快收起无谓的空想,认真规划起眼前的这五十亩药地——几个水洼合并,再挖深一些,蓄满水就是一个大塘,塘边留一块滩涂,再过去还有沼泽,喜水喜湿喜潮的几种巫药就都有了落脚地;挖出的泥土都堆到林子边上,可以做成一块高地,抽干潮气,再引入足够的巫力,就可以摸拟出干燥的山地,专门种植喜阳不喜湿的巫药;剩下二十来亩,可以划作几大块,搭配出温度湿度巫力浓度各不相同的区域,所有的种子应该都可以种下……
确定规划可行之后,阿苏措返回底楼,脱下罩衫,又卷起里衣袖子,拿上锄头,准备挖大塘去——别小看这五十亩地,真要把他的筹划变作现实,耗费的精力可是不少,而他必须要在三日之内完工,半点时间都耽搁不起。
阿苏措全力挖了半天的泥,终于挖出了大塘的轮廓,略略松了口气,一切都在控制当中。
小路的尽头这时候却走来一个年轻阿朵,秀发高高盘起,裙边百褶拂脚,模样或者算不上顶顶漂亮,但她身姿聘婷,笑容雅致,亭亭玉立中自有一股子绢秀书香,直看的阿苏措心脏砰砰直跳,脱口道:“竹衣你做啥会在这里?”
阿苏措话出了口才想起这里是逐日塔,直想狠狠打自己一记耳光。
这时候却见竹衣的身影一阵扭曲,转眼间变作一个身穿短裙打着绑腿的山里朵朵。朵朵肩上背着背篓,熟悉的小脸被阳光晒的彤红,浑身上下活力四射,看见他欢欢喜喜地跑过来,一路跑还一路叫:“阿哥,阿哥,我给你送饭来了,今天阿妈做了兔丁,给你装了一大碗呢……”
阿苏措愕然地看着巧月,只觉得心脏似被一只大手攥紧,握住锄头的双手青筋爆起……
——
相比阿苏南阿苏措两兄弟,伊落这边就要平稳多了,无甚惊,也无甚喜。
走出浓雾,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伊落一声苦笑,开始一级一级地爬石梯,整整一百一十二级石梯过后,他走到了尽头——五阶血脉,跟家里测出的一模一样。
不过,面前的情形可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这会子他正站在一座高峻险峰的峰顶,风从身边呼啸而过,云在脚底飘忽,而他脚下山川纵横,有江河,有坝子,更有丛林和深谷,以及一个又一个的湾滩和寨子……
看着眼前这幅山水画卷,伊落打心眼儿里生出一种熟悉感——这不正是他曾经从凤官儿背上看到过的巫夷山水吗?
逐日塔啊逐日塔,尊敬的伊祝,我们了不起的先祖……您到底是想让我做啥呢?
云在眼前聚散,风在耳畔低回,伊落索性一闭眼,毅然往前迈出脚步,就算他在这峰顶站到天荒地老,也是注定寻不到答案的,那就干脆走出去吧。
刹那间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经置身于一条热闹的街市,他正茫然站在街边,一个小伢崽突然撞到他腿上,然后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