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地道:“大人,我没有生气。”又抬眼看了看他,脸上带了点微微的笑意:“不用倒了,我想着写完这些,咱们就赶紧回家去。”
她冲着方维眨了眨眼睛,他立刻就懂了,点头道:“不要着急,我等着你。”
方维开了锁,轻轻地将院门推开。夜凉如水,月亮遮在云彩里,洒下一点微光来。秋风瑟瑟,院子里的杏树叶子纷纷落了下来,在地上积了一片。
卢玉贞在他身后进来,回头关了门,上了门闩,又笑道:“跟外头铺子老板扯了半天,才把板子退了。这一场误会,真的是……”
方维笑道:“你也好多天没回来住了吧。”
她忽然被触到了伤心处,低着头道:“您被他们带走了,我心里总是放不下。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您被打得浑身是血地抬进来了,要不就是断了手,断了脚,身子瘫了。我哪里睡得着,只能整夜整夜地看书,又买了些药,只怕自己救不了你。”
方维的心快化了,拉着她的手道:“是我不好,连累你这样难过。”
卢玉贞笑道:“后来这十几天,到了北镇抚司住着,先是见了您一面,心里有些底了,手里又有事情忙,就还好些。”又道:“高公公跟您这样亲厚,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起过。”
方维笑道:“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你花点时间听一听。”
他们进了堂屋,将油灯点上。方维将宝剑又郑重地挂在墙上,背着手默默无言地望着。
卢玉贞想起来什么,肃然道:“大人您先坐下。”
他就在椅子上坐了,卢玉贞举着灯,用手拨开他的头发看他的头顶,笑道:“我一共扎了五针,看您没醒,我又在前后左右的四神聪穴用了热针,都是十分涉险的法子,想起来实在后怕的很。”
方维将她的手拉住了,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玉贞,你再不用这样担惊受怕。我的头风病,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卢玉贞便愣住了,问道:“您怎么会知道呢?”
方维微笑道:“是你手艺高明,药到病除了。”
她笑了笑:“大人,穴位放血那都是救急的法子,哪里能够去得了根呢。”
方维摩挲着她的手,脸上却是郑重有加:“下针也许只是治标,你自己才是治本。心病还须心药医,你就是我的心药。”他见她茫然地看着,又微笑着说道:“我心里明白。这个病,是在十岁上得的,算起来有十八年了。不过这些事,我得从进宫开始跟你讲起。可能需要讲一阵子,你先坐。”
卢玉贞就坐下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方维将手放在膝盖上,坐的很端正。他慢慢说道:“玉贞,我其实不叫方维。我的原名叫沈芳……”
他很平静地讲完了。卢玉贞看着他,脸上一会喜悦一会难过,她沉默了一阵子,开口问道:“大人,那你现在是没有差事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