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梁掌柜面有难色,又笑道:“咱们铺子里的工钱, 一直比外头回春堂那些大医馆都要高一成的,过年的时候发的红封也多。这个不用我多说,业内的行情您也懂, 若是有慢待的地方, 下个月可以再给您加两成。咱们有难事都好商量的。”
梁掌柜低头看着脚尖,过了一阵才抬起头来道:“大掌柜, 不是钱的事儿。说起来我也难开口。我家中是老来得女, 养得跟眼珠子似的, 今年十四了。亏得我平素积德行善, 人缘也好,早年托媒人给定了一门好亲事。那家家境也是平常, 只是孩子读书好,十七八岁中了秀才。我是想着今年就成亲的,家里嫁妆也都备下了。没想到前几天媒人来说,说……人家听说咱们铺子是……太监的女人开的,嫌名声不好听,硬是要退了这门亲。我家老婆子千说万说,就差哭着求他们了,又答应多陪嫁十亩地,这才缓了下来。我女儿听说了,急得要拿绳子上吊,被她娘拦下来,俩人抱头痛哭。我回家对着母女两个,实在是……”
蒋夫人听了,也无法辩驳,只低头听着。梁掌柜摇了摇头道:“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咱们东家那个人,心地是极好的,为人也大方。只是她跟了太监,名声上有损,就是没法子了。我家里头,也是实情,若是我女儿被这样退了亲,街坊邻居知道了,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蒋夫人叹了口气,又问道:“日后去哪,找过了没有?”
梁掌柜道:“后面余庆堂想让我过去,也是二掌柜,工钱……没咱们这里多,他们老板手里也吝啬的很。只是我……”
蒋夫人点头微笑道:“我明白了。既然是这样,我们自然不能阻拦。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都行个方便就是。”
梁掌柜低下头去。蒋夫人又道:“东家那里,你不要跟她说家里的事了,只说余庆堂重金挖你过去,你看行不行?”
梁掌柜连连点头道:“行。都听您吩咐。”
一个伙计过来,拉了拉杨安顺的袖子,小声说道:“你跟我来。”
他们走到后院,寻了个角落,那个伙计原是做熟药的,跟他熟识,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回春堂的掌柜的叫人找我了,说可以过去,你要不要去?”
杨安顺愣了一下,摇头道:“你去吧,我走不了。我上次打了他们的人,都结下仇了。”
那个伙计笑了一下,就说道:“安顺,都是卖力气,没什么仇不仇的,要是进了一家门,就不说两家话了。在哪不是挣点钱花。”
杨安顺犹豫了一下,又道:“他家……工钱没这里高。”
伙计道:“你这人凡事都聪明,怎么到大事上糊涂的很。你看店里一天来这四五个人,跟去年的情形差不太多,都是天天赔着本在这里耗。大掌柜还挺着大肚子,过两天该生了,她还能依仗谁。过一阵子,东家就该把铺子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