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像是听懂了似的,默默放开了爪子。方谨叹了口气, 提着箱子道:“干娘,我得走了。”
卢玉贞上前又给他紧了紧外袍, 苦笑着向外摆手:“去吧, 别耽误了。”
方维走在中间, 被一左一右夹着。父子三个在清晨的薄雾中,沿着宫里的长街去往神宫监。方谨拉着方维的手,犹豫了一下,问道:“能不去给曹公公磕头吗?我见了他就犯恶心,三天吃不下饭。”
方维冷冷地说道:“不能。你不光得去, 还要脸上带着笑,恭恭敬敬地给他磕头,嘴里要说吉祥话。”
方谨便不言语了, 又小声说道:“凭什么。他那么贪财好色。”
方维道:“凭他是你的上官, 官大一级压死人,凭他一句话, 就能把你发落到昌平去。咱们做中官的, 这辈子就练一个忍字。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到牙咬碎了, 还要接着忍下去,等着该出手的一天, 才能出手。”
方谨道:“那万一等不到那天,人就死了呢,不是白忍了。”
方维摇摇头道:“那也没法子,都是命。”又看着郑祥:“最近在经厂那边怎么样?”
郑祥道:“掌事对我很好,我在他那里还看了一些书画孤本,很有意思。太后娘娘的书也印得差不多了。”
他就点点头,带着方谨去拜见了曹进忠。方谨进了门,立即收敛了神情,态度很恭谨,直截了当地叩头谢恩。曹进忠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只跟方维客气了两句。
他们从神宫监出来,方维小声说道:“我要了两匹好马,咱们骑马去。”
方谨还没说什么,郑祥道:“干爹,你会骑马,我怎么不知道。”
方维揽着他笑道:“孩子,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又问方谨:“你行不行?”
方谨道:“倒不是不行,只是我这屁股……”
方维道:“你屁股全好了,别偷懒想坐车。咱们得多练练。”
正说着,忽然看见姜宫正带着二十余名宫女沿着长街走了过来,恰恰跟他们在路中间相遇。
太阳已经出来了,路面上撒过水,闪着金光。她们整齐地排成两队,方谨一眼看见了陈小菊,梳了简单利落的双丫髻,站在队伍的最末尾。她头上没有什么珠翠首饰,只插着一根方头铜簪子,比起打扮精致的宫女们,显得格外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