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正色道:“你进来吧。我如今百无禁忌,冲犯了正好,我们夫妻一起下黄泉,省得我苦熬多少年,痛快。”
蒋济仁听了这话, 心头一凛,就抬脚进了门。方维道:“玉贞她说有要紧的事,一定要请你过来商量。”
蒋济仁进了内堂, 只觉得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屋里设了几个炭盆, 又熏着苏合香饼。卢玉贞倚着靠枕,斜躺在床上, 脸色煞白, 嘴唇发紫。
她见他进来, 就撑着要起身。蒋济仁连忙赶上去:“乖徒弟, 不要动。”
她点点头,又指着旁边站着的玉兰:“师父, 还认得她吗?”
蒋济仁抬头端详着,觉得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你是……”
玉兰福了一福,小声道:“我是万花楼的云儿,如今赎了身,在督公府做事。”
方维让蒋济仁坐了,吩咐胡大嫂:“让丫头们奉茶,拿点心来。”又笑道:“她原名叫白玉兰。”
卢玉贞道:“玉兰生了乳岩之症,十分棘手,请您来瞧瞧。”
玉兰将衣服解了,露出伤处。方维便走到一边。
蒋济仁仔细看了看,又把过脉象,皱着眉头道:“糟了,已经有腐溃之象,要是翻花出血,即成败症。”
玉兰脸色也白了,轻轻点头。卢玉贞道:“我原用了人参养荣的方子,看着不起效。眼下脓血既成,危急得很。我思量着……用您原来教我的割腐肉的法子,以刀切入乳中,将脓血放干净,腐肉剔除,再用大补汤药,怕是还有一线生机。”
蒋济仁沉吟了一会,“古法多以化痰散结为主。她这个……怕是来不及,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又抬头看玉兰:“你可想好了?”
玉兰两只手在胸前紧紧抱着,含着眼泪道:“蒋大夫,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保住……万一割掉了,我以后……”
胡大嫂见她浑身发抖,温言道:“玉兰,咱们先保住性命,再说别的。我以前也不信这用刀的法子,蒋大夫和夫人给我将瘿瘤割除了,只留下个疤。后续好生保养着,什么都不妨碍。要是接着烂下去,也是一个大疮,疼痛连心,不是要疼死么。”
玉兰不住摇头。卢玉贞道:“玉兰,你再想清楚些。胡大嫂,送她回自己屋里去吧,到底是要自己下决心。”
她们两个出去了,卢玉贞道:“相公,你去将门关了。”
蒋济仁愕然道:“这又是?”
她深深喘了几口气,平静地说道:“师父,我这是崩漏之症,病了这么久,也试过不少方子。如今下腹疼痛愈甚,怕是不成了。我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