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婆年过半百,整日疯疯癫癫,一整天只有那么几刻钟清醒时间。

她在许词院中神神道道的用血画了数不清的字符,场面一度极为血腥,看的幼小的许词差点吐出来,而后神婆便给了陈映兰一个含糊其辞的卦象。

“十三年古井不波,六年风雨如晦。”

那天后,许词回房发烧了一夜,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场景,魑魅魍魉、鬼魂妖邪长出无数触手,缠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时光境迁,如今十三岁的许词对那个梦境仍然记忆犹新,因为他记得在梦里,眉心发烫,像是有火在烧一样,而自己的身边永远都有一团温热的淡蓝色光影,陪着他不断前行。

“呦,这不邵家的许大少爷吗?怎么想起来到我这破烂儿摊子上瞧东西了?”

夏初,刚下完雨后,空气中翻涌着土腥气,湿润润的潮意仿佛要凝出水珠来。

喧嚣吵闹的江城集市里,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个子出挑,身形纤瘦,他睫羽低垂,五官生的惊为天人,美的如同巧密精细的工笔画。

耳畔听到那尖刻戏谑的女声,这少年倒也不恼,他微微一哂,秀美柔和的笑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失神:“萍儿姐,你人美心善,就别调笑我了,我是来干什么的,你明白的。”

这人正是十三岁的许词,他面前那个留着一条乌黑发亮长辫子的姑娘,就是当年教他翻墙的萍儿。

萍儿这姑娘不管对着谁,说话都是这么一副尖刻的模样,能将街头善战的大妈都骂到狗血淋头。

长此以往,任她长到十七岁,拥有着花一样的年龄、清秀可人的脸蛋儿,愣是没有一个小伙子敢亲近她。

也就唯独一个许词,看起来脾气好,说话温温柔柔的,每天不务正业四处跑,虽是个大少爷,却从不摆架子,天天往她这里跑。

“行了行了,懒得搭理你,油嘴滑舌。”萍儿瞪了他一眼,手上却还是递过去了一份报纸。

纸页还散发着新鲜的油墨气息,落款日期就是今天,是萍儿按照惯例给他留的。

这款报纸近日在江城很是风靡,一般刚出炉就能被人哄抢一空。

萍儿经常趁早出来跟着父母卖早点,早点铺子距离报社也近,许词便央求她给自己买一份,银子自然是少不了她的。

许词笑吟吟地接下萍儿的报纸,顺便要了份早点就坐在一旁看报。

萍儿白了他一眼,哪有读书人坐在市井巷间读书的,这人没一点正经模样,也就皮相耐看了些。

很快,周围便坐了一堆来吃饭的人,他们高谈阔论,大声吆喝着,里面有工人,有商人,但最多的还是一些渔民水手。

许词捏着报纸的一角,一目十行的浏览着里面的内容,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无外乎就是什么军队又南下了,哪家商铺打折,李某某先生重金求婚相亲之类的……

翻来覆去,都是些陈词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