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沉寂中,手拷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壁炉这边的三人还在地上,只不过由叠罗汉变成了分开无力瘫坐着,初南在中间,纪延和余申在她两侧。眼看着大厅那边的吴有为已伏法,纪延终于转过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八百辈子没冲出口的三字经直接飚到了初南的脸上:“你他妈……”
“嘘——”可初南食指轻轻抵在了他唇上,“骂我妈,你问过我爸吗?”
“你爸什么爸!”纪延气疯了,受了惊之后的怒火直冲冲地喷上天灵盖:“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做任何决定前都必须先跟我商量!可你自己想想,几次了……”
“我想这一次,她原本并没有食言的打算,只不过在确定何映淼已经入局时,你们也已经分头行动了。忘了吗,小纪队长在来别墅里和我们汇合前,可是领了队员上辉益小区的。”
“知我者,初教授也。”初南轻轻地笑了,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这一张年轻的,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脸,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余部长,我刚跟纪叔说过,我这个人非常双标,如果您只是一个和我关系不大的、普通的朋友,我会在谎言面前毫不留情地拆穿您。可很明显,您不是,对不?”
她说着,眼底逐渐发红,逐渐渗出温热的液体,可唇边的弧底却越扩越大。最终,在眼泪再也无法克制地滚落时,她猛地扑向余申:“爸!”
我知道你有苦衷,我尊重你的苦衷,可我不尊重故人相见不相识的愚蠢的痛——
“爸!”
纪延如石雕般僵在了那里,脑子完全转不过来:爸?
所以余先生是……
他呆住了,脑子生了锈般地转不过来。可明明这么迟钝了,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脑中却莫名浮起三人初见的场景——
那是在几个月前的市局,儒雅的男人温和周正,端坐在问询室的座椅上。门开时,他抬起头,准备朝来人颔首。
可当看到推门而进的女子时,他却愣住了,所有温和周正都失了调,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是她啊,是她。
咫尺天涯,十年一见,原来,她已经出落成了眼前这一番模样。
那是他的小南,二十九年前出生在屏南街。
那是屏南街被赋名的第一年,为了纪念,他说:“就叫初南吧。”
后来他经人破害,坠崖后万幸地捡回一条命,可毁了容、坏了身体。为了混到吴有为身边、揭穿那个自己无意中发现的阴谋,他隐姓埋名,在休整了一年后,以另一个身份,去往了他乡。
可日日夜夜,他心中始终有着关于故乡的念想。那是他的女儿,他在这人世间最宝贵的资产。他记得她出生在屏南街落名的那一年,记得自己曾抱着她,小心亲吻过姑娘柔嫩的脸颊——
“欢迎来到人间,我的初南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