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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回忆我在大宗正府里看过的那些,因为那太过肮脏卑劣。那些龌龊丑陋的戏码让我有呕吐的欲望。我亲眼目睹见证了那二百六十三个日日夜夜,那不仅是对那受刑者的煎熬,也是对我的煎熬。它把我以前笃信不疑的道德观彻底的打翻在地,它撕碎了我以前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儒家礼法。原来,这些都是如此的脆弱,如罗绢薄纱一般,轻轻一撕就碎了。礼法全仰赖一个愿意玩这种游戏的强大帝王才能被存续于世间。如果帝王不奉陪不愿玩这一套,贫肌瘦骨的文人士子只靠自己单薄的肩膀是无法将这些延续下去的。

正所谓,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帝王愿意买你的货色,你的东西才能被保存下去。我朝文士的不幸,就在于他们的货色不被皇帝看好,所以价总也卖不高。本朝士子多贫寒,甚至有人靠卖卜卖浆自给,根本原因就在这里了。

那人被放出大宗正府的那天,我就开始计划着自己的流亡路线图。我不信我在做过并目睹这一切后还能安安稳稳的继续在御衣局呆下去。但我的脑袋里象是塞了团浆糊,我这辈子行过的最远路程就是从老家定兴到大都的路,现在让我设计一个逃亡的路线,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而且,是一个人独自逃走,还是带上家眷一起走,我也犹疑不决。

在极度的惶恐焦虑里,虽然我的理智告诉我不回家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我却鬼使神差般的选择在一个漆黑的半夜,溜进家后面的一条火巷。

当我听到身后的犬吠声时,我明白我已经完了。然后我被一记钝器的重击击倒了,我倒下时下巴先着地,断裂的牙齿合着嘴里的血一起喷出。我两腿两手大张着扑倒于地面。膝盖手肘重重的磕在地面上象碎了般剧痛。我怕死,挣扎着向前爬去。后面的狗吠叫不停。身后除了狗叫没有别的声音。

然后我下身一阵撕裂样的刺痛,如矛贯身,我完了。

我人生里最后见到的,是昏黑路面上我的两颗短齿。最后听到的,只有狗发出的声音。

在那以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80章 哈曼的诡计

伯颜被放出来的时候,努尔也跑去迎接他的“主人”回家。费尔干纳的奴隶青年脸上依旧是略显忧愁的迷人神态。他上前殷勤的给归家的主人掸掉身上的灰土,然后拿来干净衣裳给他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