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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队怯薛职官和宫内火者、女官随侍合汗的御驾前来。本来心想的所谓“只在二院摆几桌家里人的体己酒”是不行的了。索性将家人体己酒挪进了第四院,前三院都摆了酒招待外客。伯颜不想得罪那些随侍而来的宫里怯薛、公公与女官们,以预防这些随时可以亲近天颜的人因为他招待的不周而说他的坏话。

伯颜家中的小唱纳尔金,给自己篦头、掠鬓、挽髻、敷粉、涂朱后,用一顶马尾网巾牢牢网紧了头发不至于散乱,又戴上一顶金累丝四瓣莲的束发小冠,并在发髻根部别的玻璃瓶簪里插了一朵浓郁的白色晚香玉。最后把一枚银链吊着的镂空银香囊系在腰间,并在透雕唐草纹的银质球囊里放入一枚芙蕖软香香丸。他今天要在席间陪侍,说不定还要唱几曲。至于唱什么,他知道那蒙古皇帝是根本不懂的,但他的主子懂。所以唱什么的掌握权就操纵在他主子的手里,到时由他主子点,这是叫纳尔金心里特别踏实的原因。

纳尔金装扮完了,出来一看。好啊,阿塔海与巴尔斯两个,一个怀抱琵琶,另一个手执管萧,立在门外。

“我们俩就等你呢。”那两个伙伴笑着说,显得有些傻兮兮的。纳尔金心里想笑,但忍住了。

“请哥哥们领我去四院。”纳尔金想笑却故意做出矜持状。

“走、走。”那俩位所谓的哥哥笑着拉起纳尔金的手说:“米昔塔尔已经去酒席间陪着啦,主人客人全聚齐了,现在就等咱们了。”

宴席的奢华远超一般人想象。伯颜家中从来也没摆过如此丰盛豪华的宴席。纳尔金看了看又稳了稳自己心神,在伯颜身边落座相陪。抱琵琶的阿塔海和持萧的巴尔斯则一左一右的在后面落座。待会唱起来,他俩就是伴奏。

伯颜脸上轻松,不知是不是故意做给合汗看的。

他说:“纳尔金,你随便唱点什么。”

然后又说:“我家里没乐班,只有这一个小唱。寒酸了些,请诸位别介意。”这些话,显然是对着贵宾说的。

然后伯颜拍拍纳尔金秀气消瘦的肩膀说:“这位就是圣上,他老人家慈悲的很。那位,是右相安童,我的大舅。你莫怕,随便唱点轻松的即可。阿塔海,你操琵琶。先唱一曲小唱。”

纳尔金抿嘴微笑,后边琵琶声起管萧音伴。只听得檀口轻开送出一串温香软语:

“几枝红雪墙头杏,数点青山屋上屏。一春能得几晴明?三月景,宜醉不宜醒。残花酝酿蜂儿蜜,细雨调和燕子泥。绿窗春睡觉来迟。谁唤起?窗外晓莺啼。一帘红雨桃花谢,十里清阴柳影斜。洛阳花酒一时别。春去也,闲煞旧蜂蝶。”

这音色集甜、润、雅、媚于一身,让听的人浑身舒泰,如卧云霞间。夜风起,吹来小唱身上一缕衣香。纳尔金粉面朱唇,发间簪花一闪,更送出那别在簪里的晚香玉浓烈花香。随着“春去也,闲煞旧蜂蝶。”一句娇俏收尾,后面琵琶与萧声应声而止。这是一个完美的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