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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修远以淡然清高闻名,对他人事务均不关心,闻昭穗很少见他这般情绪急切的样子。她和他对视了一眼,目光又在四周转了一圈。

燕子剪刀似的尾巴从半空划过,清风轻摇闻昭穗的发梢,银红软烟罗的罩衫明亮生动,可她的心头却在听了崔修远对池弋珂评价后蹦出一团乌云。

“崔公子是不是根本没听我方才的话,我是四殿下的伴读,不是你的伴读,不劳你居高临下费心提点。况且这还是在宫闱之内,你如此议论皇室子弟不大妥当吧?我学疏才浅也懂得莫论他人非,崔公子比我看书多,当然更明白这一道理。”

他说闻昭穗把学堂当自己家,闻昭穗反过来暗讽他将宫闱当自己家。

崔修远神情又被撬动出裂隙,往前走了一步,“好,原来你以为我是闲来无事背后非议他人。相识到如今,郡主竟还拿这样的语句形容我,真是……”

他话说到一半停下,掺杂了点若有若无的失落,随即强行恢复清逸平静的神情。他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今日多说这些话也是为提醒,她竟然从全然相反的方面揣度他?

闻昭穗见崔修远离得更近,正欲后退,一只脚已经往后伸了去。却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臂。

谁知闻昭穗下一瞬便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声音疏离漠然:“崔公子请自重。”

“自重。”他重复了一遍,不怒反笑,“你在学堂里让池弋珂握着手写字时也如此想的吗?”

崔修远今日莫名其妙的举动让闻昭穗大为不爽,脱口而出:“没有。”

“你说四殿下心地不纯、处境落魄,那是崔公子自小就住在云端被许多人捧着,看什么都惯常从上往下审视,即使傲慢轻蔑,也无人会斥责你分毫。我问你,你可有经历过爹不疼娘不管,上一瞬是繁花锦簇下一刻便墙倒众人推?崔公子有吗?你告诉我遭遇这般情状应当如何保全自身活下来,是坦率天真还是任人宰割?”闻昭穗情绪蹭地也上来了,言辞褪去温和变得激烈。

崔修远怔愣,他何曾被人指着鼻子这样质问过,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差,正待开口。

“停!让我说完。”闻昭穗抚了下胸口给自己消气,最后说道:“崔修远,之前是你对我毫无尊重、不理不睬,最后也如你的愿退了婚,哦,托你的福我也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话。需要我再说一遍吗?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还有,这可不是两不相欠,是你行事有亏,而我只是懒得与你计较。素馨,走了。”

崔修远原本被闻昭穗斥责得生气,却又在听到她最后那几句话时被愧疚覆盖,眼眸也垂了下来,回避她清凌凌的目光,顿了一顿认真道:“抱歉,从前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了诸多委屈,今后……不会再那般对你了。”

可闻昭穗已经绕过他走了,不知有没有听到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