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锷有些颤抖着站了起来,走到阿云身边,道:“可否……可否容我确认一下。”
三人都是男子,此刻又是在营帐之内,何况只是后臀靠近腰身的一点黑痣,当不算什么难为情之事。阿云便点了点头,宽了衣服,钟锷取来油灯,靠近一步,确认无疑,这才长舒一口气,道:“果然如此,果真是我的儿啊,好得很……”
钟锷看着阿云,神情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心喜,连声音也有些颤抖,拉着阿云手臂,口中只是喃喃道:“好的很,好得很……我原说,咱们钟家,世代都是英雄豪杰,必然苍天眷顾,决计不会夭折的。”
此刻钟锷的神态,这与战场上叱咤风云,统率千军万马的钟将军,判若两人。
阿云则沉默不语,他浪迹江湖二十多年,一直孤零零的,毫无依靠,幼年时更极为辛苦,此刻与生父重逢,心中竟然也只是一片空白,既没有特别喜悦之感,也没有抗拒之意,便呆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
难怪适才与部将言及军机大事,并不回避阿云和风流,原来钟锷已料定与阿云是血肉至亲,而阿云与风流也是生死之交,自然不会有异心。更不说此二人白日里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救了自己——若有异心,彼时何必相救。
倒是风流兴高采烈,道:“太好了,钟伯伯快请坐,来说说当年是怎么回事——晚上的战事,钟伯伯何时动身行动?”
钟锷坐在案前,道:“不急,须得半夜三更,敌军熟睡之际行事,方不至于暴露,算来还有两个时辰。”
接下来,钟锷便将当年之事,一一道来。
算起来,已是二十六年前之事了,彼时钟锷亦不过二十七岁,却已受父亲钟老将军恩蔽,从军多年了,而阿云不过刚数月之大,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阿云的生母钟夫人,本是祖籍西南,随丈夫钟锷常年在西北驻防。有那么几个月,娘家多有来信,说是家中母亲病危,钟夫人本已远嫁,自是日夜思念双亲。
彼时钟锷不过是部将之职,尚不至于军中缺一不可的地位,加上父亲昔日的威望,便准许告了假,前去探亲。
那一日正是秋日的午后,钟锷带着妻子以及只有数月大的阿云,跟了数十随从,西南探亲归来之时,行进在山谷密林之中。
途中,钟锷敏锐地感觉到被人盯上了,至少有数百人以上,似乎是盗匪,但衣着打扮却统一的黑褐色,又似一个江湖组织。钟锷行军多年,胆气也壮,虽然自己只有数十随从,却也不惧,更不信在这官家的地盘,有人敢对官家军队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