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上第三杯, 凝眸看他:“敬我们, 白首同归。”
“白首同归。”张殊南重复道, 抬眼即是四目相对。
他的眼里像是盛了一汪墨,漫漫弥散,紧紧缠绕,难以自抑的下沉。
至少他们是相爱的。云霁想,这就够了。
湖中影被细雨打出点点涟漪,其中一影忽然倾身上前,一手撑桌,一手举杯相碰。
两只酒杯抵在空中,难舍难分。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脸庞,慢慢地往后靠,试图拉开距离,话音干涩:“云霁……”
她就着悬空的酒杯饮了下去。
影子终于交叠为一体,上演一场冰冷虚妄的热吻。
“我当这杯酒,是我们的合卺酒。”在张殊南的震惊中,云霁已经站了起来,拉开的距离十分符合礼仪尊卑。
案上酒杯一立一扣,象征子女双全。
她如释重负般地从袖中拿出喜帖,郑重的放在桌上。
“我的喜帖。”云霁真诚的笑了,“这回是真的。”
他慢慢地挨近她,隔着袖子去牵她的手,轻声:“我送你回去。”
漆黑的夜空里忽然间闷雷滚滚,雨势骤大,沉沉地压下来。烛火不堪冷雨,化为一缕青烟。
冷雾茫茫,在落雨声中,云霁清楚的听见他不平稳的呼吸,似有似无的木香,还有唇上一直不肯落下的热息。
雷光交错,他的脸忽明忽暗,两人紧紧地贴着,过了很久,才听见张殊南说:“我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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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下降的日子定在四月十二,与云霁出嫁是同一日。
得知消息的云霁微微一笑,不作他言。
嫡公主下降本是该好好操办,从长计议的一件事。但昭宁公主年过双十,依宋国风俗来看,已是不逢时的老姑娘了,故而官家与皇后有些着急地命人准备公主下降事宜,倒也是赶巧,下降日子正好是韩家迎新妇的日子。
今上犯难了一阵,毕竟韩家的喜事是他亲赐的,转过脸又同一日嫁女儿,很难不让人心里犯嘀咕。
于是内臣又重新拟测日子,这一拟就拟到了十月,可公主生辰恰好是九月,生辰与下降凑在一处,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到时候免不了被台谏们议论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