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不躲不让,目光紧锁在耶律奇衡身上,平静的等待这一支羽箭。
破空声在耳边响起,箭尾的羽毛划过脸颊,“噗”地一下涌出的鲜血,在空中荡出一道弧度。她半张脸都浴了血,眉头不皱,眼波未闪,反而嘴唇上扬,徐徐生出鄙夷的笑。
他一出手,她就晓得这一支箭射歪了,契丹的新王,也不过如此。
耶律奇衡从未受过如此侮辱,怒不可遏,长弓一指。部下心领神会,大批人马朝着云霁冲来。
轮到她了。云霁一手扬起马鞭,离弓之箭一般向着耶律奇衡的方向奔了出去。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已经没了旁人,只有耶律奇衡。
契丹人见过不要命的打法,却没见过如此毫无章法,横冲直撞的。
所有宋军紧紧的聚拢在一起,抱团向前冲刺。身边的战友不断倒下,樊忠嘴里叼着马哨,哨声嘹亮,人死了,马儿还在接着向前冲。他们甚至不去管左右两边的敌军,目标明确且唯一——为云霁保驾护航。
就这样,他们硬是将契丹人坚硬如铁的包围圈撞出了一个豁口。
云霁连射三箭,终于将那面笼罩在她心头数年的旗帜射下,旗帜在风中飘飘荡荡,如同一片浑浊的乌云,最后落在雪地上,被马蹄狠狠踏破。
耶律奇衡的部下试图去捡起落在地上的尊严,却被一箭钉穿臂膀,嚎叫着跌落。
耶律奇衡快马加鞭,头也不回地往浑河赶。云霁当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注意,一旦上了浑河,对面就是契丹大营,哪怕天降神兵,也很难再取他性命。
云霁忽然发觉樊忠的马哨很久没了声响,“樊大哥——”她喊了一声,没人应答。她心中顿感不妙,侧过身想看他,只见樊忠脸色苍白,瞳孔空洞无光,唯有嘴唇被鲜血染的殷红刺眼。
樊忠身后插着六支箭,硬是凭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
他曾听军队里的老人说过,人死的时候,五感会慢慢丧失,而听觉是最后消失的。
云霁看见樊忠的嘴唇几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像是在应她。随后他腰身一折,仰面朝天,重重地摔下马去。
眼热如火,心冷似冰。冷热交织,她的身体像树叶一样发抖,五官因为哀伤扭曲,始终流不出一滴泪。
耶律奇衡已经踏上了冰河,而云霁清楚地感受到,她的马已精疲力竭,再也追不上了,只能孤注一射。
云霁仰头向天狂吼,拈弓搭箭,箭镞随着马背的起伏上下波动。
“别动了,在坚持一下。”云霁低声安慰战马,却很快发现,上下晃动的不是马,而是她的右臂。
这一刻,大林、樊忠,阳方堡的所有人都站在了她的右臂上,是无比期待,也死死压住。她渐渐感到疲惫无力,周围的空气里涌动着无形的暗波,一点一点地将她拽进虚无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