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余念坐在某张石椅上,手里接过盛钱宇递给他的水,半阖着眼,气喘吁吁地看着前方那颗得四五个成年人围起来才能完全抱住的老树。
他似乎看见过这棵树,余念暗自地回忆。
或许是某次坐着车经过,那颗葱郁,伸展枝丫的老树就这样入了余念的眼。
它一定在这里很久了,它看着这个城市的面貌更新换代,看着城市里的人从牙牙学语到步履蹒跚,看着这个小公园一遍又一遍地翻新。
岁月痕迹总会弥留在某样东西上,尽管那样东西朴实无华。
余念在八年前不曾想过,他会在八年后与盛钱宇坐在一个大爷大妈都爱来跳广场舞的小公园里,凝视着眼前的那颗树发呆。
盛钱宇没有和余念说话,他只是紧挨余念身侧,仔仔细细地用视线描绘余念的五官轮廓,脑袋快速运转,想要努力地把余念脸上每一个细节给刻在脑壳上。
毕竟再过几天余念就要离开他了,三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盛钱宇就是不舍得。
“盛钱宇,”余念凝视前方,动了动嘴巴,“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盛钱宇顿了顿,静下心:“嗯,你说。”
余念别扭地摸了摸耳骨,眼珠子转溜了两圈,尽量使自己的心情平缓一些:“我当年喜欢上你,是因为你对我好,因为你就是你,盛钱宇,而不是因为你是男人,我却是个同性恋。”
鸟儿清脆的歌喉宛转悠扬,旁边还有一群大爷大妈围着蓝牙音箱跳广场舞,那音乐时快时慢,节奏感十足,震得盛钱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他大脑一片空白,余念这番话看似是一番解释,其实对盛钱宇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暗喻嘲讽。
那番用胡言乱语拼凑出来的话,原来把余念伤得那么深。
余念松了口气,感觉堵在心里的那块木塞突然“啵”地一下弹出来了,他感觉自己挺冤枉的,这问题越早说清楚越好,省得以后相处起来有芥蒂。
盛钱宇在心里给自己扣上了一顶“千古罪人”的帽子,余念曾经的悲伤与不快都因他而起,那是不是就代表他俩真的只能走肾不走心了啊?
没等盛钱宇开口问余念这个问题,余念便从石椅上起来了,他站直身子,双臂往上拉伸了两下,眉头微皱:“我回去了。”
他转过头,瞥了眼盛钱宇:“谢谢你的水,再见。”
盛钱宇感觉胸口像是被重石捶打般发疼,他不甘心,他居然还信心满满地自以为余念掉入了他所设的陷阱,以为余念会再次为他倾倒,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余念不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把盛钱宇的自信心给击溃成了碎渣,他只是想把心底一直缠绕成团的结给解开,把八年前没有说出口的话传达给盛钱宇。